2009年4月20日星期一

师生之间

“老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五年级检定考试成绩公布了,英文的及格率是八十二巴仙,是所有科目当中巴仙率最高的,而且素娟,丽云和端智拿到‘A呢’!”下课钟响了,秀莲就跑到办公室来,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虽然他的成绩一向平平,这一次的表现也不例外,但很明显的,她正为同学们的成功高兴。
想当初,校长要我担任五年级的英文时,我还是战战兢兢,一点信心都没有,因为我只是一个初出茅芦的临时教师,对教学法一窍不通,而且英文成绩一向来都很不理想,只是停滞在四十到五十巴仙之间。
最后,在没有选择的情形下,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免强接受下来。
所幸,这班除了玉喜、锡丰的天资较低外,其他的二十四位同学都还算是可造之材,为了要弥补自己的不足,我翻阅往年的考题,把考试范围,出题方式记录下来,然后才做全年计划。每教完一个小单元,我会分发一些简要的笔记让学生回去温习,隔天就举行测验以考查儿童的理解并检讨教学效果。
上课时,看他们那么聚精会神地听课,使我不得不更卖力去教。遇到疑问,他们会举手发问,而我就会尽量以最浅的句子为他们重复解释。
当我发觉到课程不能如期赶完时,便问他们是否愿意在下午回来学校补习,出乎意料之外,全班二十六个同学都举起了手,包括锡丰和玉喜在内,我真为他们的学习精神而感到高兴!
第一次的测验,有几位同学竟不及格,心想:这是否证明“爱的教育”失败?而一时失言:“谁在下次的测验不及格,老师的藤鞭可不留情了!”
批改考卷后,仍有几位同学落第,我能鞭他们吗?鞭打又会收到怎样的效果?但为了教师的尊严,我应该言出必行啊!可是一想到前些日子,黄太看到他儿子被老师鞭打留下的痕迹那种神情我真不忍心下手,然而为了言行一致,只好应酬式地各打手心两下,不料隔天,全校传遍:“陈老师打人不痛的!”好得意!这时我才领略到事情的严重性,教育工作是丝毫不能马虎这个道理。
虽然单说以分数来衡量学生的进展有时会太武断,然我相信这次的表现显示出我们合作成功!也加强了我对教学的兴趣和信心。在以后的日子,我会尽力把自己所知道的教给新的一代,使他们不仅有丰富的学识,还有个清醒的头脑,明辨是非,以便更有效地为社会服务,造福人群。
谁说“教师”不是一份神圣的职业?我一直都为自己踏入这一行而感到自豪呢!

披上婚沙的第一天

当新娘子的确是一椿人生大事!
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出嫁那刻的新娘子是离开不了泪水的纠缠。记得结婚前夕,姑姑刻意在众家人面前提出一个大问号:“一般的平凡小女子出嫁时都哭成泪人儿,就不知道我们家这个不平凡的‘大女人,是否会例外?”
经姑姑这么一说,大家为之精神一振,充满好奇地议论着。他们恨不得时间老人加速脚步,好证实家里这个“大女人”确实是道道地地的“大女人”!
实际上,我是个感情丰富的女孩,只是我善于利用“大女人”这坚强的大招牌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因此,我不得不怀疑到时侯是否能摆脱泪水!
幸好父亲及时窥见我的不安,连忙为我打了圆场:“她是整天往外跑的,又不是步不出户的乡村姑娘,怎会呢?”
那个漫漫长夜,我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毕竟这是抚育我廿八年的家,我能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吗?
隔天大早,妈为我炖了一碗香喷喷的泡参鸡腿汤,说要我做个精神奕奕的新娘子。不久,美容师模黑来到我家,两个小时后,就成功地塑造出新娘子的形象来。对着镜子中那宛如神话故事中的天仙,我满足地发出会心的微笑!
“笛、笛、笛……”长长的汽笛声在期盼中响起,告诉我新郎已经来到。弟妹们都冲出去看热闹,只有我乖乖地坐在房里等待着他前来给我献上鲜红的玫瑰花,还有初吻!
拜谢过祖宗及长辈后,妈递来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嘱咐我上车后抛下。
约莫一小时,我们浩浩荡荡地来到笨珍县的一个小市镇——享有“双江东去”美誉的二河东,在热烘烘的爆竹声中,小叔捧着一对橙向花车走来,我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表妹为我拖着长长的“尾巴”,我才小心翼翼地步入赖家大门。
出乎意料,门口却摆个大火炉,熊熊炭火正劈里啪啦地燃烧着,我战战兢兢地跨了过去。紧接着就给家翁家婆敬茶,幸好我们的婚礼省略了许多繁文缛节,否则我真的招架不来!
茶点时间,看着每个在场的人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可口的点心,我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或午是早上妈妈那碗泡参鸡腿汤的功效吧!
过后,我们到笨珍海滨拍外景。
笨珍海浜有一片广阔的草地,海风习习,不断吹来•细嫩的椰叶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那时正值涨潮,海面上一叶叶的渔舟,触着浪涛溅跃起灿烂的浪花,这富有诗意的画面,岂能错失?那位录影先生把我当明星一般地要我拍摄各种镜头,捕捉永恒的记忆。
此时,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天空,一对对的海鸥自由自在地翱翔着,彷佛是特地为我们带来祝福似的!
下午二时许,我换上另一套晚礼服出席婚宴。热烈的掌声把我们带入席间,仪式虽然简单却令我深深地体验到自己是当时的“焦点人物”那么地受重视,整个场面洋溢着快乐和温馨,感染了每个出席者。
再看到阔别多年的中学时期同学特从遥远四方赶来看披上婚妙的我;我的中学生也尊师重道起来,派了十人代表前来参加喜宴。笑容更随之在我面靥绽开着……
外子领我一桌桌去招待亲朋戚友,全场喜气洋洋,热闹得很。此时的我,忘我地在宴席问穿梭着,而不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美味佳肴,一直到姑姑偷偷把一粒“龙眼”塞入我口,我才惊觉宴会已接近尾声,于是匆匆到酒楼门口准备送客。“永浴爱河”、“早生贵子”一声声的祝福,此起彼落,不绝于耳,温暖我的心田。
“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婚礼在愉快、幸福的忙碌声中溜走了,我忘了饥饿,也忘了泪水!
回到家里,家翁连声夸我大方得体;来到学校,同事们也赞不绝口,说我勇于打破传统赋于女姓的枷锁,还说要颁个“最自然的新娘”奖予我呢!
如今,我虽已是三个儿子的母亲,然而我仍深深地为自己是个光荣的新娘子而沾沾自喜!
结婚那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回母校执教的日子

昨晚,无意间碰上一位在母校执教的老师,很高兴地从她口中得知这一年来母校在各项学术性比赛都达致令人满意的成绩,最令我感到骄傲的是,在这次检定考试,竞有位同学考到四个A,这史无前例的记录可算是母校的光荣史,为母校的前途开创一条康庄的光明大道。
前年,我抱着想为母校贡献点棉力的宏愿千辛万苦地申请回母校执教。可是第一次带队参加区际运动会时,真令人失望!那副慢条斯理,懒懒散散的态度最要不得。比赛结果,这些代表在每项比赛都没取分。过后的一系列学术比赛也一样战败而归。
虽然比赛的目的并不完全在于夺取锦标,但从这些学生的消极态度看来,他们不仅对学术性的比赛毫无兴趣,甚至于运动方面也提不起劲!身为老师的,该如何补救呢?
为了更深一层认识这些小心灵,我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工作。每进一间教室,一定要他们谈谈理想,说说愿望。果然他们早已“胸有成竹”!十之八九的男生都准备长大后出海捕鱼;女生嘛,也是胸怀无大志,只求小学毕业后留在家里帮母亲料理家务,照顾弟妹。
我尝试向他们说明读书的重要。
不料一位同学竟振振有词地问道:“老师,我父亲目不识丁,不也一样能把我们养大?”
不错,村里的渔民大都是文盲,却能养活一大群的儿女,“为什么说读书与生活是有关系?”学生疑惑地望着我。
我借机解释道:“并不是说,不识字就无法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我更不是轻视渔民而反对你们每个人长大后去捕鱼,而是社会需要各种不同行业人士的合作才会日渐进步、繁荣。比方说:在我们这个小渔村里,当有人病重时,是否很渴望有个医生?还记得前些日子,老黄因没急救而病逝?每当渔船破了,机器出了毛病,你们可有想到如果在我们小个小圈圈里有各种不同的行业的人,那不就能给村民带来更多方便吗?其他行业不也一样能为人们做出贡献?”
他们听了,若有所悟地对我莞尔一笑。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开导他们,培养他们对读书的兴趣,对前途充满信心。
那一段日子,我每天踏着脚车载着两个弟弟和学生一块上课,下课。为了要给学生制造一个读书环境,我吩咐他们下午到我家来温习功课,因此那段时间,我家的读书声,小孩的哭叫声处处可闻,有时看到他们小小的年纪就得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年幼的弟妹,就不由得同情他们。我除了得指导他们读书外,还得兼做褓姆的工作,但是却忙得很愉快!
在母校执教,与以往曾教过我的老师做同事,这使我不得不约柬自己,不敢太放纵自己。记得在教师节晚宴上,家教协会主席这么对老师说:“老陈,如今与学生同事,有何感想?该认老了吧?”只见老师哑然失笑,避而不答,我是否撩起了他对岁月的消逝而感叹?
一年后,我被录取进入师训学院受训,只好依依不舍地向母校挥手道别。四年级的同学天真地问道:“老师,您什么时候再回来教我们?”
屈指一算,三年师训,即使能再重投母校的怀抱,也没机会教这班了!
临别那天,收到学生递来的纸条:“老师,现在我才知道英语其实并不难,谢谢您的教导,老师!”
我告诉他们这是我该尽的责任。我很高兴因为我总算达到目标——消除学生对学习英文的恐惧感。临走时,再三提醒他们在学习的道路上别再被“预卜”迷糊了眼,很多时候我们对事对人的“预卜”都是非常错误的!
这次回家度假,看到这些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在草场上嬉戏,消磨了不少时间;傍晚时分,又见他们成群结队地在河上划船、游泳。心想:“在这渔村设立一间图书馆是当前的急务!”从今年的表现看来,他们是可造的一群,但愿我这个愿望能早日实现以提高这里的读书风气及教育水准。

组织书虫

长途巴士开了,载着我那笨重的行李渐渐远离吉隆坡。然而我的心是否也要慢慢脱离文学活动?
脑子不停地想着这疑问,眼睛望着那排排不断后退的橡胶树。忽然内心涌起了一股冲劲。不!我不能像那些倒退的橡胶树,我要做前进的巴士!
不进则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不能因此停顿下来,我必须继续努力!难怪丁云告诉我:“人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能活跃起来的!”
我不该再为离开首都而耿耿于怀。如果我能让故乡的土地有些文艺的芬芳香味,何尝不也是一件乐事?
这个长假显得格外漫长,也许我还不能忘怀首都的灿烂光辉,也许我还没适应平淡的乡居生活,也许……也许……
人,不是很容易适应环境的动物?而时间就是适应环境的良药!记得初到首都时,对这个不曾相识的繁华都市毫无感情,每两周必定赶上两百余哩路回老家呼吸故乡的空气。
三年,是段不短的时间。它足于叫我认识首都的另一面。书展、文艺讲座及浓浓的文学气息深深地吸引了我。尤其是明年的“第三届写作讲习班”更会令我望门兴叹,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这几天,我十足像只书虫,除了吃饭、冲凉外,大部份时间都在书房啃书。也许我就是那种不甘寂寞的书虫,我极希望能组织一个“书虫队伍”,藉着互相鼓励、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互相讨论的方式来提高读书的收效力。
由于书虫的生存不能缺少书,健全的书虫不能没有充份的营养,因此一个小小图书馆的设立是必要的。在好书难寻的今天,倘若每只书虫都能拿出至少一本好书,集腋成裘,大家交换阅读,接着举行读
书会,共同讨论该书的思想、内容、形式、技巧等等。这样一来,书虫就有机会尝到世上的各种美味佳肴,只只肥肥胖胖,营养充足。该多好!
朋友,如果你也是一只书虫,愿不愿意与我一同编织这一美梦?

组织起来

八个美丽的星期天就在听、讲、习、忙及欢笑声中结束了。毕业典礼那天,好多同学不再像往日一样匆匆地来,悄悄而去,而是忙着道别,一颗颗依依不舍的心使场面增加了离愁的气氛……
我们都不愿就此分手!虽然这一届写作讲习班结束了,然而我们何不组织起来,如期举办文学讲座,旅游观光团,甚至出版会讯?如此发扬“游戏不忘创作”的精神。何乐而不为?于是“第二届写作讲习班同学筹委会”就在大家的共同目标下宣告成立了!
参加写作讲习班后,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增加对写作的信心及兴趣,愿大家学以致用,把这八个星期来所学到的理论加以实践,然后把习作寄到报馆、杂志及我们的会讯来发表,希望能通过互相讨论、砌磋、鼓励、帮助来学习。
写作讲习班的结束不应该被视为学习上的终点,而是写作道路上的一个开始。我们应该继续努力,写出更有深度和广度的文章来!
八月廿五日我们的第一项活动,就是到吉胆岛观光去。
倘若我们能抱着学习的态度,同时也发扬游戏不忘写作的精神,从两目的吉胆岛之游览带回一篇报告文学,那么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你们认为呢?
报告文学对一些初学者的确是陌生些,然通过团体创作相信能写出相当不错的作品来。大家不妨一试。
有位朋友问道:“会讯多久出版一次?”
我觉得该看稿件的数量而定,也要看同学们的反应,大家是否支持、欢迎会讯的诞生?工作人员是否足够,经费等等。
第一次收稿日是定于八月廿五日,但愿成绩不会令人失望!
那天,大伙儿集在湖滨公园。有人建议学六弦琴,有人说学画,不知谁想到丽丝拿手的模型。倘若我继续留在吉隆坡,一定报名参加各项由同学指导的速成班!可是三个月后我就得离开吉隆坡,多可惜!无疑的,我将失去这些学习机会,也少了一群志趣相投的好友,在个人生活申更减少一些欢笑声!
因此,我要好好珍惜这段与你们共处的日子。
希望明年,大马作协能在南马一带举办类似的写作班,让我也组织另一个同学筹委会,使年青朋友活得更充实,更快乐。
也希望这文艺的桥梁能把各地的文友汇集起起,让大家同心协力推动马华文学。但愿汇集文友的工作能广泛地推及我国各角落,让每颗年轻的心都能享有快乐,感到青春的气息,尝到生命的美丽!

只为吸取

“第二届写作讲习班”如期开办了!一大早便到雪兰莪中华大会堂参加开课议式。工委会秘书孟沙先生见了我,说道:“你可否知道第一届写作班学员当中,你是唯一报名参加此届写作讲习班?”
我摇了摇头,前几天才从家乡度假回来,好一段日子没阅报了。周围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对我而言学院放假就意味着阅报的时间也停止了。我爱假期,因为我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极想做的事情;可是我又讨厌那重无报的日子!因此随着假期的到来,我的心情也跟着矛盾起来,又爱又恨它……在渴望精神粮食之际,我总会呆呆地想:“既然我是南洋商报的忠实读者,何不让它的声音传播得越远越深,到每个角落,让如我一般‘痴心’的读者不至于要承受精神上的饥饿?但愿南洋商报会听到我的声音,尽早在这穷乡僻壤设立一个代理商!”
开课议式后,丁云也开玩笑道:“一张文凭还不够吗?”
“作家是不能以文凭来衡量的!”我套用了一位嘉宾在致词时的一句话。
他笑了。我觉得很可笑,既然作家并不能用文凭来衡量,那主办当局为何一定要颁发证书?
一位同学好奇地问:“如果‘第三届写作讲习班’又能顺利开办,你是否还会参加?”
“只要主办当局愿意录取我,当然还是要参加!君不知‘学然后知不足’的道理吗?”我爽快地回答。
我时常在庆幸自己被派到都门来受训,这里不仅在各方面都较他地来得便利,而且还提供了很多学习的机会。或许是由于我是个乡下人,难得有机会接近文学、文艺讲座之类的活动,才会如饿虎般地追求、狂爱吧!因此我从不轻易放弃任何学习机会。
参加写作讲习班并不意味着就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作家。然而很肯定的,它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激发对写作的兴趣,增加对写作的信心!
一些朋友投来惊奇的眼光:“第一届与第二届的写作讲习班性质上大同小异,你又何必浪费时间‘炒冷饭’呢?”
虽然课题是一样的,但每个主讲者都有其善长的一面。我的目的就是在于吸取其精华,以提高自己的写作技巧,从而达到自己的理想目标。毕竟暗中摸索并非学习的有效方法;人生是短促的,我们唯有找寻最经济、最有效的学习途径了。目前写作已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愿意不断地学习,钻研以便写出更有深度及广度的内容。“文以载道”就是我的写作原则,能通过文学育蝴群众,启发读者才能算是部成功的作品。
班长提议出版一本专辑。但愿在同学们的努力下,这本富有纪念性的刊物能与广大读者,尤其是所有爱好文艺的朋友见面,更希望能借此让文友们有机会互相砌磋和学习,以期提高写作水准,丰富马华文坛!
朋友,但愿我们参加这次的写作班后,能充分发挥,把理论付诸于行动,加以实践,才不辜负主办当局的一片苦心栽培。
愿我们共勉之。

写作与我

打从小学开始,就喜欢上作文课,也经常阅读《知识报》。曾羡慕别人的文章屡屡见报,也憧憬着有一天自己的作品有机会见报,可是却不知道如何投稿。虽然老师常在班上宣读我的作文,但这并不能满足我的发表欲。
有一次,尝试以两张稿纸写了一篇题名为《女工》的作文,寄到新加坡广播电台的“工友征求”节目。不久后,就很意外地接到该节目负责人的回音:“文句通畅,内容充实,如果延长至一千两百个字,我们将考虑录用。”我兴奋地把它重新整理,延长到四张稿纸再把它
寄出去,顿时,心里感到很高兴,因为自己总算知道如何投搞了!三个星期后,在收听该节目时,听到自己的名字,跟着是我所写的每一个字,在广播员流利又清脆的声音中在空中播放出来。惊喜地听完后,心情变得特别开朗。
首次的尝试,侥幸地被录取,无形中就加强了我对写作的信心,也提高了我对写作的兴趣。这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给予我的鼓励,使我在写作道路上继续耕耘。
到都门后,从报端获悉作协与商报将联合主办“写作讲习班”,便毅然报名参加,想从中学习一些写作技巧,并向老前辈吸取经验。
第一次的写作班刚好被安排在假期里举行,凭着一股对写作的兴趣,我从五百哩外的家乡特地赶到都门聆听云里风先生主讲《漫谈小说创作》。朋友得知我这股傻劲,没有不以惊奇的眼光问道:“你花了一天的时间去听那区区两个小时的专题讲座,相比之下,是否会太不划算,得不偿失呢?况且主办当局有提供讲义,你又何必舟车劳顿,多此一举呢?”对于这些高见,我只是一笑置之。
这次的讲座,使我对小说的创作有深一层认识,尤其是在那段发问时间,听到几位年青的学员所提出的问题竟是那么有深度,可见彼等的文字修养已到了相当高的境界,令我有自惭形秽之感。可是我不会因此而放弃学习,曾再次提醒自己要好好利用时间,阅读古今中外的名著。因为我相信,“阅读”不但能增加见闻,改变人生观,也能培养健全的人格。如今,阅读与写作已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在课余时,总是呆在宿舍看书、写作。有位同学却好意提醒,担心我会“走火入魔”呢!对于她的好言相劝,只有向他说声“谢谢”!
如今,那为期十次的“写作讲习班”经完满结束,不敢说已掌握
各文体的写作技巧,只能说对写作有更深一层的认识,而产生更浓烈的兴趣,犹如被注入一针“强心剂”似的!
为了参加每两周在商报礼堂举行的写作班,我牺牲了不少娱乐,多次放弃与同学到外旅游的机会,然而我还是认为付出的与“收获”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每当看到自己文章刊登出来,那种满足感、兴奋,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虽然我写不出隽永趣味的文章,但我会通过这枝秃笔,毫不留情地揭发社会的丑人丑事,道出人间的阴暗。

写作的顾忌

参观“马华文学史展”时,在一角落看到一些富有“历史性”的旧剪报,顿时感触良多。之后每每看到自己的文章见报,一阵喜悦过后,接着就是团团的顾忌和忧虑。脑子被浓浓的疑云笼罩着:“我写得太幼稚,偏激?有误导性吗?读者能否接受我的观点?”于是不安,焦急的心情伴我细读多遍,直到能肯定所有的言论都是正确的,不容置疑的为止。
最近,这些顾忌也随着我对写作产生更浓厚的兴趣而宣告增加,所谓“言多必失”也!然而我能就此停笔吗?难道就为了不给自己增添一些麻烦而放弃兴趣?抑或应该为了理想和兴趣而妄顾这种心理障碍?心中的矛盾至今仍未获得释然。唯有默默地告诉自己:“必须对自己的文章负责!时时提高警惕,以认真的态度,真诚的感情看待写作,以减少任何一个可能带来麻烦的机会。虽然如此,深信笔下的文字并不会与我的年龄有太大的距离,因此在一般人眼中,它也许是属于不成熟,无病呻吟式的小儿科。
对于一个初写作者而言,写作不但能磨练文笔,发泄情感,也能增进对事物的观察力和欣赏力。
一人年轻的写作者,对事对物的观赏力无疑的是比不上一个历尽沧桑的老头儿来得透彻。如果发现初写作者的文章有错误的观点,年资较深的写作者能本着一颗热爱文艺的心,通过有效的途径去开导他,这不但能帮助他对事物的认识,也会增加他对写作的兴趣;反之,乘机大作文章恶意批评、中伤却可能使他一蹶不振,断送了多年来的兴趣!毕竟,爱好写作的青年不多,请别残忍地摧残那娇嫩的小幼苗!
报章上攻击性,谩骂之类的文章对我们并不陌生,或许这已成为“特色”之一,难道老编们都喜欢看热闹,而容许一些怎样也嗅不出“文味”的文章刊登出来?试问文人的尊严、风度呢?
诚然,有很多事情可以自圆其说,视辨才定是非。以我个人对事物片面的认识,单凭直觉经验,是很难写出高深见解的文章来。朋友提议说:“看情形,写些风花雪月之类的就不会有心理负担!”然而,老在那个圈子兜也不行啊!我想。
有议论性的话题固然值得商讨,可是语气的轻重却非常重要!同时还得保持君子风度,以事论事,切奠作人身攻击。但愿“惟恐天下不乱者”收敛些!别再给写作园地制造任何紧张气氛,增加我们的心理负担与威胁,也别再轻易伤害任何一棵幼苗,它们需要的是善意的批评和建设性的意见!慷慨地拿出爱心,为马华文艺培育出更多茂盛的大树吧!

参加“写作讲习班”后

认识你们,是一种快乐!
认识你们,使我的生活更充实、美丽。
虽然“写作讲习班”到了中午十二时便结束,但我们还是聚在一块,无所不谈……一直到日落西下才依依地分手。
志同道合使我们一见如故。很多人都感叹:“写作的道路是寂寞!”可是我却认为你的寂寞加上我的寂寞便不再是寂寞了。不是吗?
认识了你们,才知道原来文艺爱好者为数不少!这些文艺园丁有者刚起步,有的摔了跤久久爬不起来,有的还在文艺门外徘徊,有的已是多年以来的辛勤园丁……然他们都需要关怀、鼓励、慰藉。
倘若我们能凭着那股年轻人的朝气,去感染每颗年轻的心,让他们的生命焕发出青春的气息,那该多好!
我内心有股激动:应该把各地的文友汇集起来,组织一个“文友小站”,以增进文友间的联系与交流,进而丰富生活经验、写作技巧等等。为了,更有效地推广活动,也在各州各县设立“联络小站”。这些“文友小站”、“联络小站”可按照计划举办文学讲座、出版文集、组织旅行团、野餐等等。这么一来,相信能减少写作道路的寂寞。你们认为呢?
但愿文友们能共同努力实践这理想!

2009年4月19日星期日

不发津贴

不发津贴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九日,多少人期待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多少个雀跃欢呼,多少个如释重负,多少个庆祝会,只是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显然的,三年并不算短暂。有谁数过在这一千多个日子来的相思泪?守在“鸽屋”旁等候信鸽带来佳音的痴心人,饭后漫步于那列相思树下忙着捡相思、数相思也给单纯的学院增添了浪漫的色彩,这色彩点缀着我们的生活,使师训生活更轻松、更美丽,也更富有诗意!可是在这种等待下,三年的确很长,很长……
十二月,对我们这班师训毕业生而言,是个苦难的“穷月”。政府基于经济不景气为理由而不发津贴,院长在休业会上还安慰道:“反正假期住家里,吃父母的,没律贴也一样能生存!”
为了节省开支,只好躲在家里看书。然而坐困书堆七个星期,是闷了些、单调些!也感觉到自己的散慢——逐渐的懒散。
为了不让自己消极下来,为了使生活更多彩,为了学习,为了多了解“民心”,也为了赚些钱,我毅然加入“女商人”的行列。
一日,碰上老同学,她莫解地问道:“小姐,你怎么这样贪心?女教师给你要定了,女作家又想要,现在女商人也快成为你追求的目标!你的野心是否大了些?”
自我检讨一番,总觉得人生短促,不能挥霍光阴,不能虚度此生,不能醉生梦死,才不会对不起自己。况且女商人又有何不好?
这些都是“穷月”带给我的。你说我能不感谢它吗?

飞机飘扬的季节

又是一年一度飞机飘扬的季节。绿色的草地把飞机衬托得多美!我真的要感叹你的神工!它非但没给人一种环境污染的感觉,反而另有一番滋味!难怪舍监没采取任何行动。
从图书馆回来,远远听到一阵阵欢呼声。是满足?是发泄?是惊喜?还是胜利的狂笑?在这多雨的下午,是会周公的最佳时刻,宿舍怎会如此喧吵?
下意识告诉我,飞机又要起飞啦!
看!一群奇型怪状,五颜六色的“小飞机”又开始出现了。在丝丝的雨点下,在青青的草地上自由翱翔,多么消遥,多么诗意!
可是你或许没想到这光荣的一幕眨眼间便成为历史。唉,往事只待成追忆!
踩在那些安然躺在小路上的“小飞机”上。随着一降晾讶后,便怀疑自己:“这些就是令我羡慕的小英雄?”怎么如此懦弱?如此轻易屈服?
难道宇宙间果真没有永恒的快乐和自由?为何这些小英雄都能把过去的英勇抛个干干净净?难道它们认命了?或者这就是所谓的适应环境?抑或这也属于宇宙的定律之一?
捡起一只小英雄。对着它那泪斑斑的脸儿及沾满泥尘的身躯,我该如何安慰它?
劝它默默地接受事实吧?
或者鼓鼓励它勇敢地抗议?
可是想想:抗了议又能改变什么?现实是我们所必须面对的,不是吗?
× × ×
从窗口外望,又见一批“小飞机”在雨中飘翔。它们是那么快乐,那么投入,尽情地享受这自由的飞翔时刻。尽管就快面对残酷的结局——懂得把握眼前的快乐,快乐即使短暂,又何妨?
顿时,心中释然。
这也许就是毕业带给我一大收获。不管是有意或无意的安排,我还是要感谢这些无名英雄——师训讲义!

"谷音"编后话

见两百余本《谷音》堆集在眼前,心中的兴奋并非笔墨所能形容的。忙过了好一段漫长的日子,费尽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负出了不少心血,总算有了这点成绩。这一小收获,深信班底谷的每一份子都会珍惜的,尤其是编委会的成员,连夜赶工至凌晨二、三点的滋味,将随着《谷音》的出版而化为美丽的回忆。
《谷音》是吉隆坡班底谷师训学院华文学会的年刊。依照传统,它必须在毕业班同学未离开学院之前出版。
本期《谷音》收集了六篇本年度征文比赛的优胜作品和十七篇同学佳作。其中包括散文、诗歌、小说等。此外,也附录了永乐多斯的专题讲座“教师与文学修养”,毕业班每位同学的感言以及一则别开生面的“班底谷走访”,针对学院生活访问每一学年同学,反映学院生活点滴及同学们的心声。封面则由本院华文学会绘画班导师潘金海先生设计的一副富有诗意的山水画:一位书生坐在幽静的山谷中闲情逸致的拨弄着琴弦,美妙的琴声在这可爱的深谷中飘扬,好一个令人陶醉的世外桃源啊!再加上本学会书法老师潘仕屏先生题字,真是锦上添花。在此,我借机向“两潘”致以万二分的谢意,使我们的《谷音》增添不少光彩。
起初,编委会基于要使《谷音》成为一本更完美、更耐久、更有纪念性的年刊,而决定改善其包装,从以往的油印蜕变成铅印。可是与出版商接洽后,虽然那笔昂贵的印刷费本院华文学会还能勉强应付,然而出版商老板有意无意耍的那些商业花招,却是我们所招架不来的。最后,我们决定对这些功夫到家的商业头脑敬而远之,回到学院印刷室来亲自动手油印那多达七十张的腊纸。
当我从振顺同学手中接过一本本刚装钉的《谷音》,高兴地发出会心的微笑,欢迎《谷音》如期诞生!如果不是他有这方面的经验,恐怕《谷音》不会有这样的成绩。虽然振顺同学并不是编委会的一份子,也不是华文学会执委,但他告奋勇,帮我们印刷、装钉。这种工作精神是我们效法的好榜样!
当我代表编委会捧着一本刚出炉的《谷音》赠给陈讲师时,他翻翻看看,然后笑着说:“这期的《谷音》比起往年的已有显着的进步了!”
此话虽短,其力量却如兴奋剂般刺激着我们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顿时,出版过程中所遭受的种种挫折、难题、日晒雨淋中无数的奔波随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笑容,一副满足感的神气!因为我们的最终目的——出版一本在内容和设计上较有水准的《谷音》已经达到了!
在繁重的功课压力下,加上繁忙的学会活动、球类运动及制服团体的活动下,要出版一本有一定水准的文集,诚然并非易事。无可否认的,本期的《谷音》在内容方面仍不够充实,设计也不够美观,但我们深切期望读者能不吝指数,给予建设性的意见和批评,以期下期的《谷音》能有更显着的改进。
从主编此期《谷音》的经验,我深深地体会到主席经常呼吁同学们支持学会活动的涵义和用意。《谷音》的成败并不全在于编委会的合作与努力,最重要的还要看同学们的支持和爱护。试想想如果缺乏同学的投稿,如何出版文集?倘若出版了,却没人购买,那还不是一样失败?经常听到本地作家感叹马华文艺缺乏读者,不知《谷音》在本学院也是否会面对一样的困境?我们不敢尝试,恐怕《谷音》在那种情况下会遭遇同样的命运,结果硬性规定每名华文组学员必须至少购买一册,价钱公道,每本三元。果然上策!
在征稿方面,我觉得同学们的创作态度尚须培育提升。我们都是未来的华文教师,照理该有一定的写作能力,可是有些同学却以“对写作没兴趣”而不投稿。须知马华文艺的前途有待教师去发扬光大,通过学校教育培养儿童的写作兴趣和文学修养是最有效的途径、试想想倘若教师本身对写作已提不起兴趣,又如何有效地发掘写作人才,培育马华文学的接班人?
最后’希望同学们能本着一颗爱心,加入《班底谷园丁》的阵容来’让我们默默耕耘,使《谷音》能代表我们,诉出这美丽山谷中的晴雨。

水灾偶感

“柔州各地灾情频传,大水患浩劫难免……”翻开报章第一眼就看到这个大标题,便追不及待地把该报道读完,一面强制自我安慰一番:“一路来不受水泛影响的家园,该不会有问题的!’,可是该文却这么强调“由于豪雨不断,一向很少水泛地区,这回也不能伴免。”

呆望着一张张熟悉的新闻照片,可以想像此时的家园已是汪洋一片,成了名副其实的水乡。虽然身在幽谷中的“温馨水阁”,但心灵却无法平静下来……。

此时家人是否正遭受搬迁的麻烦?屋里的床褥,家私真如报章所述地“浮于水面”吗?那我书房的书岂不是也面对着“随波逐流”的命运?恐怕父亲辛勤耕耘的木薯与香蕉树及母亲的小猪也难过这此劫啊!真不敢想像那条乡间小路会变成什么模样?还有屋前那座小木桥是否能经得起大水的冲击?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园,可惜身不由己,唯有耐心地等待着下个周末的到来!

从报章获悉这次水灾所带来的破坏是难以估计的,农作物、货物的损失不在话内,柔佛笨珍十八艘渔船的遭遇最令人同情!谁也没料到无情的急流居然在短暂的几分钟内摧毁了这些渔民生活的资本,往后的日子如何过呢?造化者也太残酷了,人民几十年的痛苦挣扎得来的成果竟在一瞬间成了泡影!难道是在显示其力量之大?

时代虽进步,但还未能摆脱这些灾难。人类是否能突破环境,扭转局势,不再受天灾支配?
祈望水势早日退却,好让灾黎尽快地回到自己的家园!

走出来的山路

放学途中,又踏在那条我们走出来的小路上。

每次踩在树根夹缝的红土上,我总是仔细地看着它是否平坦,是否有野草萌芽?

红土确是被我们的“象脚”踩平啦,然而路依然是崎岖不平,顽固的树根毫不妥协地摆在原地。

除了用工具外,试问谁能手无寸铁地把路铲平呢?
比起红土,捌根是坚强得多。
我格外喜欢这条我们走出来的小山路。
尤其是下雨天,踩在山路时不会不特别注意那些凸出土面的树根。
倘若没有这些外表粗糙、平凡的“无杯英雄”,试问这条山路又怎会安然存在?然而一般人踏在这条山路时却往往忘了树根的存在价值。
人有时就是那么盲目。看不到真正重要的东西,反而被那一层“错觉”蒙蔽了。你说,该怪谁呢?
如果科学的进步,能发明一种“半盲人眼镜”,给世界上各阶层的人类配戴,好让他们看到每件事情的“真相”,那么天下的偏差岂不就能消除了吗?

记得小时候,每每经过橱房看到母亲在煎着鱼甚至是炒菜,我都是避得远远地,以免热烫的油滴喷到我身上;奇怪的是无论油滴喷得有多远,母亲依然立在灶前若无其事地继续烹煮。曾多次天真地追问:“妈,您不怕被油喷到?”母亲的答案永远是:“习惯就好了。”当时幼小的心灵,怎样也体会不出这句话的意义。

随着时光的消逝,岁月的增长,可是我对油的恐惧感并没有因而逐渐减少。幸好在家每餐都是母亲准备,所以这些年来也没正式走进厨房。

直到迁入“温馨小阁”,为了要过着名副其实的“家庭式”生活,便决定自起炉灶,群体走入厨房。买菜、煮饭已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我们并没硬性规定轮流烹煮及买菜的时间表,但每天时候一到,自然有人下厨。虽然我不曾向同学提及“怕油”一事,然不知为什么每次就是那么凑巧,每当我正准备煎鱼或炸葱头时,都会有大小厨师静忙,因此侥幸地过了许多关。

上个周末,为了参加双福主办的文学节而改变原订计划,放弃与同学到荚蓉游玩的机会。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去之后,望着一片青青的幽谷,独守着冷冷清清的“温馨小阁”,唯有寂寞陪伴于身旁。

手上那份《教学法讲义》也不知看了多少篇,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于是走到窗前拨弄着风铃,一面欣赏大自然的美,想藉此消“愁”,然而此时的景物却只能增添寂寞的感受。
为了要消耗那“漫长”的下午,便决定到厨房去煮些小食。

当锅中的油开始冒烟时,战战兢兢地放下蒜头,真有点担心那些正跳跃着的油滴,是否会“乘机”欺负我?然在这种孤军作战的情况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不料油滴只是在锅内轻喷一阵子,便恢复平静。那短暂的油喷,就足以使我望而生畏?人有很多时候就是那么愚蠢,居然在一个小小的问题下低头屈服。

如果不是这么一个寂寞、孤独的周末,相信我也不会有机会领悟到:表面上看来似乎很难的问题,并不意昧着是永远解不开的难题,实际上,困难只是短暂的,正如热锅上的“啧油”一般。如果就由于害怕被热油喷到而不敢炒菜,这与那些遇到一点小挫折就放弃追寻理想者又有何两样呢?

世上并没所谓的难事,只要有信心和决心,一切问题迟早都能获得解决的。不错,“难”字只能在愚人的字典找到!

敢于面对困难的人,才是个成功者。让我们在这人生的道路上勇敢地朝着光明大道迈进,共同勉励吧!

买票、卖票

“我国开斋节假期定于本月二十九日至七月三日……”一听到收音机报道这一新闻时,同学们都兴奋地欢呼。接着就盘算着该买那一天的车票,那一个长途巴士公司的行程等等,总之只要是能以最短暂的时间来完成最遥远的路程,那就最理想不过的!游子归心似箭可从归乡时那种分秒必争的心理上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甚至能在这快乐的气氛中忘记退票的种种麻烦!抑或淡忘了退票的滋味吗?

自从进入师训学院,买票、退票已成为我们迎接佳节的前奏曲。闻及长途巴士公司开始售票的消息,我们都会想尽办法购买车票。可是往往在我们好不容易得到那张宝贵的车票时,院方才宣布批准多几天的申请假期。因此我们又得忙着再买另一张票,然后设法把前些日子那张得来不易的票卖出。奇怪的是,很少听到同学对这种买票卖票的麻烦怨声载道,可见他们并不介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来换取如此吸引人的“报酬”!或许是因为在家里的时间对游子太可贵使然?即使是那么一天半天!

对于“回家狂”的我来说,增加几天假期固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可以悠哉闲哉地与时间老人散步,甚至停下脚步来喘喘气,养足精神来面对繁忙、紧张的都门生活。然而此时我却在一旁凝视着那张即成“废票”的东西发呆……很多事情就是那么令人意料不到!一张原本被当宝贝看待的票竟在一夜间变成“废票”,确是有点令人婉惜!

隔天一早,大伙儿成群结队到富都总站忙着买票退票的工作,绕着售票站查问,可是却得来串串的失望。最后只好越过天桥到对面的一些旅游社去碰碰运气。总算给我买到了回家的票!虽然价钱是贵了些,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要那有关巴士会路过我家便别无他求!

接下来就是设法卖掉那张原先买好的票。到售票站去准备廉价出售,却不得要领。顿时,对着那张票,不由得想起欧阳修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向来来往往的人群“推销”啦,不料仍旧卖不出去……

厨房里的流水声

习惯地独立于露台观赏月夜,和风阵阵迎面而来,吹走我满怀的烦忧。驱散不乐,也给窗外的风铃带来清脆、喜悦的欢笑声。我爱这柔柔的迷人静夜,遐想一些平时无暇深思的问题,不料从橱房传来的潺潺流水声却狠狠地敲打我那安宁的心灵,扰乱了那静如止水的心绪。
于是信步到橱房,静观流水不断地涌出水喉,挤入洗碗盆的小洞。望着那湍急的流水,不由得联想起飞速跳跃的水表:唉!这是何等的消费!脑子立刻浮现那段住在旧宿舍的日子……。
依稀记得好几个停电又制水的日子,我们为了一桶自来水而苦爬两百余个梯阶又苦候几个小时的长龙。每每当那小桶“血汗水”被提到六楼的宿舍时,冲凉的兴致已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的疲惫及满腹的牢骚!无疑的,生活在那种环境下是个很好的磨炼,不轻易浪费水的“美德”也因此培养下来。水荒的折磨的确让我们深深地体会到水的宝贵、水的重要性!
对着急流。一星期了,怎么水务局还不肯派人前往修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国家水务局总部就位于学院宿舍附近,为何如此一个只需几分钟便能完成的“小小工程”也要拖它一星期?财力的浪费不在话下,给人们带来不便是够烦的啦!真不敢想像在穷乡僻壤水务工程服务的实况!
尝试用好多方法停止水喉流水,但都无效。最后只得找来一些绳子把喉头紧紧地绑住,果然流水受到控制,停止了!我高兴极了,为成功阻止不必要的浪费而高兴!
虽然明知一旦有人开启那水喉,流水必定不停地涌出来,然而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夜深了,轻轻告诉水喉,我要睡觉去了,你也该歇一歇。无奈水喉此时却失去控制,身不由己,否则的话,他当然也想休息一下,对吗?
进入梦乡,我再也听不到那恼人的流水声。但愿水务局早日派人来修理,让水喉也过着正常的生活……

温馨小阁

温馨小阁
初入师训,总感觉三年是一段漫长而遥远的日子。然如今想到年底就要毕业,不禁令人感叹时光易逝。究竟这两年来,自己又学到什么?学院作业方面已从最初的“精装”演变到目前的“平装”,显然的,现在并不再注重形式了,更没有唯美主义,而是在于质方面的充实。
打从踏入师训学院那刻开始,便默默地许了诺言:“绝不虚渡这三年!”愿这段学院生活能在我的人生旅程中留下色彩的一页,因此尽量地去体验学院生活。当院方调查有意迁居名单时,我便毫不考虑地报了名。
开学后,院车把我们连同行李一起运送到新宿舍。当电梯上到顶层时,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把行李搬进“新居”。
踏入新居,我环顾四周,果然名不虚传,这真是座名符其实的“豪华”住宅!四间睡房共住十二名成员,还有设备齐全的客厅、橱房和餐室。
闺房里除了三张单人床外,还有三个衣橱,风扇、梳妆台各一个。从窗外望出去,青青山坡上屹立着语文师训院那雄伟又堂皇的建筑物。晚上我喜欢静静地倚窗观云赏月,前几天,我特别早起,因为月光偷偷地洒进我房里来,照射在我床上,灵机一动,写了“窗小能留月,檐低不碍云”张贴于窗槛。
那排迎风飘舞的相思树更给这翠绿的山谷增添美色不少。看!树影婆娑,夜色格外幽静,加上那阵阵清危的风铃声,令我陶醉其中。
在这么一个迷人山谷,虽有大自然的鸟语花香,但如有美妙的音乐陪衬着,那当然更好。不禁联想起“烟锁秦楼”里有关弄玉和萧史的故事,经过商议后,我们也阿Q起来,想做来世弄玉,每天吹笛呢!
住在这里’生活舒适,不再面对水荒或电流中断的难题,也不必再提心吊胆地囤蹲在宿舍走廊“非法”烹煮,而且每天晚饭后又能集在阳台看那夕阳西下的景色,因此对新“家”的感情越深厚了,大伙儿经商讨后,决定把它取名为“温馨小阁”。
但愿这温馨不仅弥漫在我们的小阁,而且还能散播得很远很远,让每个世间上的生命都能感觉到串串的温馨……

宿舍生活

“电梯又失灵了!”走出教室就听到这个坏消息。虽然这已是家常便饭,但想到又得与这长达近两百个梯级结交,心中那股闷气不禁油然而起。
记得开学的第一天,在学姐的带领下来到这座外观堂皇的七楼大厦,顿时还为自己能成为这宿舍的一份子而感到骄傲呢!那天刚巧电梯失灵,(抑或是旧生特意安排——给我们迎新之见面礼?那就不得而知。)我们一行三百余名来自四方的新生浩浩荡荡地拖着疲乏的脚步,背着笨重的包袱,仿佛是一道无尽头的长路。而且我又被安排住在顶层,真是苦不堪言!
走到门前,已是精疲力尽了。轻轻地推开房门,只见两张木床、两张书桌、一个衣橱、一把风扇,还有一间洗手间,设备方面可算不错。
胡乱地把行李堆放在橱里,就直冲到冲凉房去,想借着清凉的冷水冲掉全身的疲惫,不料却有那么多同学早已在排长龙了。心想:三十人合用四间冲凉房未免太少了!我们还有一段漫长的相处日子,大家今后是否能互相迁就?同学们都懂得相处之道吗?我们会为了一些细节而争执?这仅有四间冲凉房的宿是否会造成磨擦的桥梁?
边想边等,最后总算轮到我了。泡了几分钟的冷水,才带着清爽的精神恋恋不舍地步出冲凉房。
也许是由于舟车劳顿,我依然感到有点倦意。对着这张硬邦邦的空床,除了几根细小的木条横列着,没有褥垫,也没有枕头;家里那舒服的小床,家里的一切不禁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那温暖的小床仿佛在向我招手呢!最后,我还是勉强躺下来闭目养神,以应付当天那紧凑的迎新周节目。
所幸迎新周后不久,宿舍的设备也跟着改善,褥垫、枕头、床单纷纷而到。感觉中,宿舍的生活是多么舒适,抑或是迎新周的磨练所致?
可是住了一个时期,就发觉到这外表雄伟的建筑物竟多。电梯失灵、电滴中断、水荒等已成为我们宿舍生活的一是“物不可貌裙。也!
记忆中,、有好几次因电梯失灵而被困在里边。有一次,力气把电梯门“拔”开,发觉到它停在距离地下两尺之高出来,可是隔天立刻忘记了那惊险的一幕,仍旧覆辙重蹈!
更令人感到头痛的还是水供问题。我们曾经历过一次最严重的水荒记录——长达两周。此外,三天两天的制水,已是我们生活中的小插曲,任何人都不会感到意外的。那是因为宿舍的贮水池太旧,经常漏水的关系以及水管爆裂所造成的。
有好几个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才入眠,却被同学们的脚步声、埋怨声给吵醒了。原来有人发现到水荒的预兆——房里的水喉制水了。经验告诉我们,“沙漠生活”的脚步声离我们近了,顿时睡意全消,飞快地提着水桶到洗衣室去装水,不然几分钟后,就休想水喉会流出一滴水来!
电流中断的晚上,总会影响我读书的情绪,也撩起思乡之愁。只有借机给自己“放假”一晚,暂时把功课搁在一旁。独坐于天台,欣赏这谷中的夜声,眺望远边的星月,遐思一些平时无暇去想的事情,多方面自我检过至到深夜。在清夜里,点燃一根蜡烛,在其微弱的烛
光下把当晚的“收获”全收入日记簿里,也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享受!
最难挨的生活莫过于停电又制水的时候。因为要下楼提水得爬梯级,冲好凉回到房里还是满身大汗;不冲凉麻,又不合卫生。怨声载道,有人感叹此乃“非人生活”!在周末里遇到这情形,我总是习惯地到车站去买张长途巴士票回家“避难”。同学们都说我逃避现实,听了心里好难受。为何别人能面对的劣境,能经得起磨炼,独我不能?默默地向自己许下诺言:“不能再逃避现实了。”
除了水电问题外,宿舍的生活是多姿多采!考试前,我们会分成几小组围在一起研究功课;考试后,就集在一块谈心,互相学习,研究针织之类的手工;放假前夕,我们会聚坐在一堆,畅谈假期计划直到深夜。遇到大节日,那些家乡靠近的同学总会带来美味的食物与我
们分享。同学生日,也不会忘了为她买个生日蛋糕或开个小茶会,让她在异地也一样能欢度生日,深深地体会到宿舍里的温情。
虽然我们之间偶而也发生一点小磨擦,但一忽儿,大家又集在一块,这点“童真”使我们相处得愉快!诚然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愿大家珍惜这三年的相聚,让它化为美丽的回忆!本着容人之胸襟,使这友谊之花在美丽的山谷中盛开,发出芬芳吧,朋友!

访迟钝儿童学校

十月十一日,我们一行四十人在华文学会顾问的带领下,访问了吉隆坡一间迟钝儿童学校。
首先,我们进入会客室聆听该校负责人讲述迟钝儿童学校的开创史。迟钝儿童学校于一九六四年,在狮子扶轮社的创办下正式成立。当时只有一位教师及四学生。
目前,该校人数已增至四百名,分为上、下午班上课,由四十位教师教导。据说有二百名迟钝儿童还在等待入学,这是校舍不够及师资不足之故。
至于学校开销,只有十一位教师的九十巴仙薪水由政府负责,其余者则由家长及各界热心人士赞助。有基于每年开销高达三十万元,反观每名学生每学期的学费只是区区的三十元,为了应付经费不足,该校曾多次举行筹募基金活动如前几年所主办的“闽剧团表演”招待会。
谈到师资问题,他说有些教师是在外国受训毕业,有者则接受在职训练,特请国外讲师专门指导,至今我国仍未设有类似师资训练课程。
迟钝儿童学校的教育制度当然有异于酱通的学校教育制度。我们所谓的小学教育,他们则称为“初级教育”。它分为四个阶段,入学龄是四岁至六岁,第一阶段是幼稚园教育。由于这些小童都是感官、思想、行动等反应慢,不灵敏,教师多通过玩具,表情,歌唱,动作进行教学。这里,儿童每天上课四个小时,与普通的学生一般。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自动升级的机会,凡是未达到某种限定程度的儿童都得等到掌握所规定的技能,方能升级。
修完“初级教育”的学生可继续进修“技术教育课程”,如缝纫针识,木工之类等手艺,以助他日后生活之需。进修上述课程的年龄是在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
听过这翻详细的介绍,我们到各班课室参观。有不少儿童佳作张贴在壁报。从这些精美的作品看来,就可证实迟钝儿童并非朽木不可雕,只是他们需要更长时间的教导,更多的耐心及更深切的爱心。
本学会此行的目的,除了要深一层了解迟钝儿童在学习上所面对的难题,电给他们准备了一些有趣的节目,只希望能给这些小小的心灵,带来片片刻的快乐,让他们体会到人间的温情。
到了节目表演时间,孩子们都集合在礼堂,好奇地看着我们。从他们的表情、衣着,可知道是不幸的一群,听他们不准的发音,营养不良,一副痴呆的模样,我不禁要问:“究竟是谁把他们弄成这个样子?”是先天?还是后天疾病所造成的!
虽然我们所带来的节目只是简单的表情歌舞,可是他们跟起来仍显得费时费神,有者却因学不来而失去兴趣,在一旁吵架。更可悲的是有一、两个甚至视若无睹地在他的个人世界里笑哭呢!老师们给予儿童最大的帮助和照顾,充分发挥慈母般的爱心。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那位年轻的女教师。看她!多么投入地与儿童同歌共舞,而且还不时兼顾到每个学生,她的那种服务精神真令人感动!
看了这感人的一幕,我不由得打从心里佩服这群敬业乐业的教育工作者,教育效果虽远远地比普通学校慢,而且还得付出更多的代价,但他们却毫不在意,任劳任怨地站稳岗位为这不幸的一群带来光明和希望。
临走时,孩子们都依依不舍地与我们挥手,似乎在对我们说:“谢谢你们带来的欢乐,我们将永远记住。”我也举起手来向他们说声:“再见!”
此行虽只是短暂的两个小时,但愿它带给你们的欢乐是永久的,更希望在你们在老师的辛勤奋斗,默默耕耘下,能把这黑暗的人生道路给照亮起来。努力吧,朋友!
参观了迟钝儿童学校,看到了不幸的一群,与他们相比之下,我们是何等的幸运!我们有个清醒的头脑,敏捷的行动,何不加以善用我们的智慧,为社会人群作出贡献?
门上的那行字,至今仍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我们不需要怜悯,而需要你们的帮助以使我们能够自立!”各位,那被忽略的一群需要帮助,你们愿意伸出援手吗?

话书法老师

自我懂事以来,就很羡慕人家会写一手好字。小时候,也曾有个宏愿:学习王羲之写完一缸水!
进入师训学院后,毫不犹豫地参加了书法班。想像中,书法老师必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怎料来的却是位英俊潇洒的年经小伙子。
虽然在年龄方面不相上下,可是在学问上我们就远远地比不上他。他除了善写一手好字外,对文字学、教学法及文学等各方面的知识也非常渊博;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能操一口标准华语呢!向他学习书法的确获益不浅。
他的教学过程有系统,深信在授课前已作好充分的准备。他除了教我们如何运笔、收笔和按笔,还根据每个字的形、音、义作一番详细的解释,然后才让我们习写,这时他巡视座间,给予适当的指导。
记得第一次接到班长分发回来的习字簿,我吓了一大跳!怎么每一笔每一画他都毫不放过?那么仔细地用红墨水批改过!而且还在字旁附上评语:如“太小、要直、长了点、注意结构、歪了”等字眼。我不由得佩服他那认真的教学态度!另一方面却感到很惭愧,当时没有认真书写。
老师在批改小楷方面也不放松。每面一百四十四个字,他一一加以批改。毫无疑问的,老师费了不少功夫啊!因此,在写不出好字时,心里总觉得愧对老师的那番苦心。
回想以往那三年的临教生涯,我只在学生的习字簿以上“甲乙丙丁”给予评分,完全没指出错误,怪难成绩一直停滞不前,如今才领略目己的失责。
老师不但教学认真,而且还具备守时的美德。即使是雨天,他还是撑着那把黑伞,雨中独行前来教导我们。有时候,为了赶时间他甚至饿着肚子来上我们的课呢!这种敬业乐业的精神,真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为了刺激我们,使我们更积极于学习,老师经常带来一些小学生的书法让我们大开眼界。看到稚龄的小孩能写出强劲有力的字,自己怎会不发奋图强?怎能不快马加鞭呢?
我很喜欢听他讲成语故事。记得他给“为虎作伥”的解释是这样是:“伥”是被老虎咬死的人变的鬼。每当老虎出去咬人,必须带着“伥”。因此“伥”帮助老虎做坏事,所以“为虎作伥”就是帮助坏人做坏事。
听了他这生动的讲解,我恍然大悟,印象也特别深刻。我想如果老师能采用类似的方法去解释那些难懂难记的典故和成语,是不难引起学生的兴趣和记忆的。
除此之外,他还经常把书法家名言预先抄在卷板,带来与我们分享;而且也不时带给我们不少趣味文字游戏以调剂精神。
我们都很感激您这些日子来的耐心教导。老师,但愿我们的成绩不至于令您失望。

美容师到访

昨晚,一位美容师到宿舍来作现场美容示范。由于是免费的,而且当时大家正阅得无聊,就一蜂窝似地聚在一块,全神贯注地看她以熟练的小手,很有条理地在那位自愿当模特儿的同学脸上下功夫,一面给我们解释这些过程的次序,同时也告诉我们一些“贴士”’比方说如何把原本扁型的鼻子化妆得高起来,怎样选择颜色,怎样使小眼睛“变成”大眼睛等,制造错觉的秘方。顿时,大家的感觉是:“果然不虚此行!”再加上她那诚恳的语气更博得我们的信任和满足。
数分钟后,她就把那同学化妆得很美。大家赞不绝口,因为这种淡妆最适合我们这个年龄,它没有浓妆的艳,而有清秀的美!
看完了这一幕,同学们都心动了。试问天下那个女人不爱美?因此就更留意地看下去。我打趣地对身边的一位同学说道:“她的引起动机可取,如果她是一位教师那会更好!”
在旁的同学听了,都笑出声来,我们每次的教学实习都在为“引起动机”而大伤脑筋呢!“以后不妨搬出这一招,看陈讲师怎样说!”我向同学们提议。
接着下来,那美容师更以一口标准英语向我们介绍了该公司的产品,图文并茂,又特别强调:这些产品的原料全采自天然品,没有化学原料,所以对皮肤不会产生副作用。这是该公司产品的特点,与一般市面上所卖的化妆品迥然不同。
很明显的,她是位商场老手,捉住我们是知识份子,而通过各种科学化的解释来说服我们,并举出很实际的具体例子来证明其言论。如氏期用某种唇膏会使嘴唇发黑,使用含有水银的化妆品会导致癌症等等。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不容否认的事实。所以大家开始明白多花些钱买“没有危险性”的化妆品是值得的这个道理。看!她不需费太多口水,便攻下这一关。
且看她接下来又如何推销该公司的每一种产品。首先她拿出一罐“磨砂膏”,说明其功用,然后又通过现场实验以证明。她以少许的“磨砂膏”在一同学的半个鼻子上进行磨擦,然后用清水洗过,才叫我们一个个前来摸摸那个鼻子,究竟两边有何分别?同学们摸了摸说:“果然滑了很多!”一个个发出会心的微笑,似乎在欢呼:“天下的丑女有福啦!”这一幕不禁使我联想到走江湖卖膏药的那一套……
以三十元换取一罐能使皮肤光滑,又能清除黑斑、白头的“魔术膏”(磨砂膏),何乐而不为?当然她此行并不仅在于推销磨砂膏,且听她说下去:“磨砂膏能有效地清除毛孔里的污垢,因此每次使用过,毛孔都会张开,如果不用收缩水及时擦过,就有碍美容。”所以说,买了“魔术膏”,怎能不买收缩水?
“洗脸很重要,完全不能马虎。用肥皂洗脸会给皮肤带来无数的损害,因为它含有太多的油性和酸性,所以应该用洗脸剂洗脸以保护皮肤。”听她这么一说,刚才所推销的那三种产品都该买了。同学们纷纷前来让她分析皮肤性质,然后备买一套最基本的护肤品。
虽然这价值百馀元的护品对一些职业妇女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于我们这群依靠政府每月三百四十五元的津贴过活的“大瓜”而言,是一笔可作为期两个月的伙食费呢!
以我的经验,虽然皮肤原来的性质很重要,但只要平时多注意个人卫生,饮食方面则少吃含有太多油性或辣昧的食物,对皮肤,对美容仍有一定的帮助。更何况并不是每一种化妆品都能在任何一张脸上发挥其作用的,何必花那笔冤枉钱?
目送那美容师,直到她的影子在我的视钱中消失。我躺在床上心想:“如果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以热枕的态度对待其工作,抱着敬业乐业的精神,是不难取得好成绩的!”
同学们,你们除了从她身上得到一些美容知识外,可有注意到其成功的秘诀,让我们从她身上学习那有系统的事前计划,富有影响和说服力的说话技巧,以备应用在日后的教学工作上惠及莘莘学子!

中秋晚会

今年的中秋节刚好是在星期三,学院没特别申请假期,使到我们无法回家欢度佳节。华文学会为了要安抚这群游子心头上的浓厚乡愁,而举行了“中秋联欢晚会”。
该晚会是在学院食堂举行,除了全体华文组学员及英文组的华裔同胞都受邀参加外,学院里的七位华裔讲师也带着家眷前来与我们一块欢庆佳日。显然的,两百余人聚集一堂是远比家乡的中秋节来得热闹。
设计组同学费了不少功夫把场地布置得很有节日气氛。看!他们多么善于废物利用,六张不同颜色的卡片剪成灯笼的形状,绘上些图案,再经我们的“小书法家”分别在每张纸卡上挥“中、秋、联、欢、晚、会”六字,就成了今晚最显眼的布置了。会场的四周点缀着从市面买回的纸灯笼,形形色色。向四方扫视时,我惊喜的发现到外别的童年“玩伴”——一个奶粉罐灯笼,孤立于艳丽夺目的纸灯笼群中,隐约的闪烁着独光。童年的一幕不禁在我脑中映现……
记得小时候,每逢中秋,父亲总会为了要节省一笔给我们十一个兄弟姐妹购买灯笼的钱,而预先收集了很多空铁罐。在罐身开了数条直线,然后用钉槌稍微沿着罐的周围敲压,使罐腰凸出来,在罐底插了一根腊烛,就是我们当年的灯笼!好几次,看到父亲的手指被割伤,鲜血一滴滴地流出来,但他还是很有耐心地继续为我们“制”灯笼,不停地在罐身开了一条又一条的线。我忍不住递了块棉花给他,边劝道:“爸,不必开那么多条线了,反正也一样可以提嘛!”
“孩子,多开数条线会使灯笼显得更亮,灯光也照得更远,怎能说是一样呢?不信你今晚试试看,爸给你做两个线条数量不同的灯笼让你比较!”
从父亲手中接过两个血迹斑斑的灯笼,当晚的实验证实父亲的话是正确的,虽然当时我并没完全领悟到父亲话中的哲理,但我开始支持他多开些线,让灯光照得更远,父还说:“即使是辛苦点,但还是值得的。”如今那些“美录罐灯笼”、“奶粉罐灯笼”的日子虽已很远很
远了’然而父亲的那番语重心长的话仍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不料多年的今晚,我竞在异地过节的当儿,重逢这熟悉又亲切的童年“伙伴”!我兴奋地步上前去仔细地端详它,想捕捉童年的一点一滴。当伸手抚摸它时,它却以一股烫烫的热气抗拒了我,甜美的童年岁月早已远去……我若有所悟地走回人群中。
当晚的节目非常丰富。除了舞蹈、歌咏、笛子合奏、笑剧、吉他独奏外’还有一项富有民间风味的山歌对唱。虽然这儿少了个舞台,但同学们都表演得非常投入而深深地吸引着每个人。
在欢笑中,我们把生活中的各种压力和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尽情享受这短暂的欢乐时光。更难得的是有几位讲师也毫无拘束地参与我们的游戏歌舞。顿时,我感觉到大家都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抬头时,看到那个童年“玩伴”依然微笑地发着光,照耀着整个食堂。它似乎在启示:“好好抱握时机,别让这年轻、快乐的时光轻易地从手中溜走!”
最后,以一曲《当我们都在一起》在笑声掌声中结束了这个难忘的中秋晚会。
曲终人数,原本艳丽夺人的纸灯笼在大风的吹袭下都被烧得面目全非,独有那个奶粉罐灯笼依旧坚强地屹立着。在黑暗中,它显得更明亮,表现出其坚强的一面!顺手把这个被冷落的童年“玩伴”带回宿舍。但愿它照亮我的人生道路。引导我向前迈进。
回到宿舍,独个儿在露台欣赏月色,一轮明月高悬在远边的塔尖,地上是水银泻地般的月光,不知故乡的月亮也是否也一样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发觉喧哗笑语的宿舍已变得一片寂寞。我依依不舍地上床,在日记簿上记下这甜美的回忆……

第一次教学实习

第一阶段的师训考试总算在紧张,繁忙的气氛中过去了,紧接下来就是为期四个星期的教学实习。我们一行八个人被派往一间距离学院约五公哩的华小去实习,我被分配担任三年级华文和四年级的国语。每周上课时间只有十三节,比在学院上课还轻松呢!
在获悉讲师将前来视导我教学的前夕,我略看课文一遍,最后选定了课文里第二十二课的《渔家》。
由于这是首诗歌,为了要避免学生唱歌式朗读,我便把它录下来。然而单只注意声调的抑扬顿挫和语气的轻重,是无法达到“狂风怒号”的那种情境的。想了好久,也尝试过多种方法,却不理想。最后还是阿蔡有办法,她想起以前陈健彬在电视台上用锌片制造风声。在无可奈何的当儿,也只好一试了!
好不容易才从宿舍里的储藏室里找到两小块锌片,高兴地拿到录音室(宿舍的洗衣室)去录音,效果果然不错。
朗读课文总算解决了,引起机动又该怎样做呢?老是通过唱歌、讲半个故事、讲一个故事等方式,一点新鲜感都没有,怎能有效地引起学生学习的动机?深思一番,决定以猜谜语方式引起动机。
我自编一个谜语,又特地做个很别致的信封,外面写“猜猜看”三个字,里面放张鱼的图片。
那晚,为了这一课的准备工作而忙到午夜十二点。整理好图片、录音带等教具后,才放心上床去。
隔天上课时,我先带讲师到教室里,把教学详案交给他后,便开始授课了。
首先,我手拿着信封,同时展示自编的谜语,叫学生动动脑筋,猜出信封里的图片。
看!班上的反应是多么好,约四分之三的同学都举手要回答呢!我指名一位同学口头作答。他很有信心地说:“是鱼。”
其他的学生都把手放了下来。为了要确定学生都明白,我问道:“有那一位同学的答案不是鱼吗?”
“没有。”学生异口同声地回答。
接着,让学生跟着录音机播放的音乐,唱捕鱼歌,学生愉快地唱着。
我再告诉学生今天所要讲的课文是第二十二课的“渔家”,并令他们默读,然后是讨论生字新词、深究课文。这两个步骤都进行得很顺利,我充分利用图片、例句解释生字新词及讲解课文大意,还播送昨晚灌录的“渔家”。
最后一个步骤是复习生字新词。我把生字新词写在卡通卡片上,并注明号数,然后顺序排列在台上,为了引起学生学习的兴趣,我播放捕鱼歌,让学生玩一种简单的游戏。
三十分钟就在匆忙中结束了。收拾教具,就和讲师步出教室。
“我十分高兴看到你的准备功夫做得那么充足!”虽然只是一句话,然而对我而言却是无比的鼓励。
如今,这段实习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回想起来,真是乐趣无穷!在这些日子里,我倒学习了不少;最低限度,也懂得把这一年来所学习到的基本教学法及儿童心理学、教育学、社会学或多或少应用在实际的教学工作上。
虽然在准备教学方面,我花费了不少时间,特别在“引起动机”和教材的选择方面。有时候,为了新鲜感,我会自编短剧及笑剧之类来引起动机,那当儿,我除了准备剧本,还得兼职担任导演的角色。有时候,又得绞尽脑汁作词、配曲。从中我深深地体会到教师的工作并不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么呆板、枯燥,从而加强了我对教学的兴趣。

学院生活一年

五月十七日,一人多么熟悉的日子!
五月十七日,对我而言是一个既特别、又重要的日子。去年的今天正是我一生中的转捩点——开始过着多姿多彩的学院生活。
当初,在师训门外兴叹、徘徊了三年,最后总算被录取了。至今,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在踏入师训学院的当儿,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抱着严肃的学习态度,培养良好的教师素质及尽量充实自己。
开始的那段日子,每天除了上课外,其他的时间就是在宿舍里阅读书报、练习书法,鲜少和同学打成一片。学院图书馆里的很多古典文学及学术的书籍,都是我深受感兴趣的,所以只要手有一书,即使独守空楼,在精神上也不觉得空虚寂寞。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微妙的,由于功课上的需要而接触到同学。大家的性格、思想、兴趣和原则可能回异,然偶而集在一块聊天。也是蛮快活的。后来,在她们的鼓励下,我毅然步出自己的小房间,加入她们的阵容。
目前,我们已经在宿舍里“组织小家庭”。合买了一些烹饪用具,集体走入厨房。因此,每天除了上课外,我们还得轮流做“家庭主妇”呢!大家觉得这样总比每天“打游击”更有益处。从中亦可学习一些烹饪功夫。
虽然我的生活方式有所转变,而且也不像以往那么沉默,可是我仍按照计划继续进修,只拨出一些时间闲谈’,其他的时间还是关在房里看书。因此,琴、菊、蔡和心都说我房里的椅子有“万能胶”,导致我离不开它呢!
实际上,我并不像他们想像中那么“书呆子”。除了看书,旅行也是我的兴趣之一。周末里,我们这个“小集团”还到首都附近的旅游名胜地去见识见识。云顶高原、美马高原等地方都有我们的足迹。
上个假期,我带着她们到星洲的樟宜机场、裕华园、圣淘沙及虎豹别墅去旅游。琴、菊和心都是北马人,鲜少去星洲;心更是第一次去星洲。当然星洲对她而言,是充满着新鲜感的。这次的旅程由于我们寄居在菊的婶婶家,所以有充分的时间欣赏上述名胜地的景色。
如今,床前那几本相簿经常勾起甜蜜的回忆,尤其是那些在裕华园拍的照片。我们五个活宝同时租了中国古装,暂时做起古人来呢!
在学院功课方面,我们一向都抱着非常认真的态度。在考试期间,集在一起共同讨论,复习到深夜才睡。肚子饿时,就煮“快熟面”当宵夜。因此考完试后,我们非但没消瘦,反而还增肥呢!
大体上我们还很合得来。夫妻间都会有意见不和的时候,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世界上是绝对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因此我们已经约法三章:互相协助纠正缺点,互相迁就以及忍耐。
有时候,为了顾全大局,我们都会委曲求全的。在这世态炎凉的社会里,很多人都在感叹:“朋友满天下,知已有几人?”的时刻,我还能够在学院里遇到这四个这么谈得来、又那么真诚的朋友,真是难能可贵!

美丽的星期天——写给华文作文班全体同学

星期天,本是休息天。
每个星期日,当许多小朋友在父母的带领下去兜风度假时,你们却得来上华文作文班。我真有点不忍剥削你们玩乐的时间,可你们不曾埋怨!
教学生涯十余年,我从未想过要开补习班,一直到1998年初,每逢周日早上八时半至十时半,我得带小儿去补习。那时我不知如何消磨两个小时,刚好一名家长请我为其子女教华文作文。基于作文是我的最爱,我毫不犹疑地答应了!
起初,只有三、五名学生,一张长桌都坐不满,但我全力以赴!短短几个月,增加到两张、三张、四张、五张长桌座无虚席!家长依然带着子女来报名,我以抱歉的口吻说:“对不起,座位满了!”不料家长却说:“老师,只要您给他一张椅子坐就行了。”
我为华文作文受到家长和学生的重视而开心、而感动!难能可贵的是,一般补习班学生流动性大,停学率高,但你们都不在此例!
你们来自县内多问华小,大家集在一块学作文,同时也交到新朋友。当同学的作文见报,大家分享喜悦,也激发自己写得更勤,写得更好!
放学了,你们留连在我为你们设计的阅读室。这里除了故事书,还有各种杂志报刊,如《好学生》、《儿童乐圊》、《米奇》、《小天才》、《小伙伴》、《青苗》、《南洋学生》、《星星》、《大红花》、《知识报》等等。看你们沉醉在知识的海洋里,享受阅读的乐趣,我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满足感!
愿你们在父母、师长的悉心栽育下,茁壮成长,在马华文坛大放异采!

视童心颗颗璀璨如愿——写给建华小学一九九六年毕业班同学

酝酿了五个年头,《童心》终于付梓出版!
《童心》绝大部份作品选自你们这一班十三位学生的心血结晶。你们这批小小作家和小小诗人在二年级时便开始以纯真的文学奔驰在辽阔的创作天地,字里行间流露出童心的情趣。
令人刮目相看的是,三年级时你们已善于藉着身旁的媒介物触发无穷的想象力,一首首稚嫩却充满蓬勃生气的童诗随之跃然纸上,且频频得奖!
担任了你们五年的华文老师,是件荣幸的事!因为你们这班人才济济’除了小诗人和小作家之外,还有小小演说家洪福星,四年级便开始崭露演讲的才华,荣获县级演讲比赛冠军。难能可贵的是,他连续两年代表笨珍县参加全柔华语演讲比赛!除此之外,马来同胞茜蒂一点也不逊色,自一年级开始,我不曾为她翻译教材,她也没有补习老师,但是她的成绩年年名列前茅!我认为不单单是她天资聪颖,最重要的是她有好学不倦、不耻下问的精神!
在校园推广童诗教学的这些年来,显而易见,儿童的可塑性极大,儿童的发表欲更强!播下写作的种子,激发儿童的诗心,教师固然责无旁贷;然而,报刊上供儿童发表的版位及社团主办的创作比赛更是发掘及培育写作尖子不可或缺的推动力!
童年是人生的起点,是人生道路上很重要的一段路程,因此,我们捕捉童真,藏在《童心》。无可否认,诱导儿童喜爱写作到把童心编辑成书,这路程虽是漫长而崎岖,但却是乐趣无穷的使命!
祝福童心颗颗璀璨如愿!

风铃的叮咛……

年初,我来到陌生的北根。
年终,是挥手道别时。
北根,从认识到分手,还不到一年。
爱她那份恬适幽静的小城风味,爱小阁前的彭河,爱乡间里别致的小桥,爱河旁的青青雨树,爱月夜的沙滩,爱班里的小乖乖……
对恬园,我是一见钟情的。
还来不及把恬固的一点一滴记录下来,离情别绪却先占有了我。
有人说:“分手是为了另一个相聚”,果真如此,何必流泪感伤?
然而,我却无法否定对恬园的感情。河边的石堤曾伴我度过无数个寂寞的月夜,会睡觉的雨树时时给我的指示,小桥引发我无边的遐思……
忘不了恬园,忘不了我留下的深深脚印,更忘不了那个伴我将近一年的风铃……
“智者创造生命,愚者等待生命”风铃又响了。是风铃给我的最后叮咛吧!
小心翼翼地把这叮咛收起来。
想想。决定把风铃留下,让它把叮咛留给下一位过客……
转身,朝着另一个人生驿站出发。风铃声渐行渐远渐无声,但那句古老的叮咛已牢牢地铭脑在我心深处。
仿佛听到风铃的低语:“匆匆的,把三百余个日子卖给了恬园。”
匆匆的,我又学习了什么?
很多人都在感叹光阴飞逝,我想时间过去了,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能随着时间的巨轮前进,光阴飞逝又何妨?反之倘若三百余个日子后,仍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一样的学识,依然的故我,那就得自我检讨一番。
无言,我告别了恬园,带着风铃的叮咛,走了……

写作的乐趣——写给建华小学一九九零年毕业班同学

转眼,我们在建华学校已相处了四年!
目送你们离开母校的当儿,我不禁想起这四年来和大家相处的愉快日子。想想这些年来,你们学了些什么?感叹之余,《学生园地》“笨珍建华学校学生作品专辑”这行节熟悉又亲切的字眼又跃然脑际。同学们急忙放下工作,纷纷挤到我桌旁为找寻自己“大名’’的欢愉,榜上有名的同学满脸春风的神情,榜上无名者也被感染到的那份喜悦;这一幕幕不断浮现……
担任你们四个学年的级任兼华文老师,在毕业前能够看到你们个个都有文章见报,且亲身体会到写作的乐趣,也算了结我一大心愿!
顺口告诉你们再过一个月左右,报馆将寄来“稿酬”,但你们最在乎的却是“大作见报”的那份荣誉感;至于金钱还是次要的!这点从你们小心翼翼收集自己的剪报中一目了然。
记得你们是在第四学年就开始投稿,第一批作品专辑是发表在《知识报》。当时同学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种兴奋的心情非局外人所能理解!颜雪盈同学说她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来分享她的快乐!
“第一次文章上报”激发你们更勤于写作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从那时开始,你们非但不怕上“作文”,反而爱起“作文”来了!在投稿的道路上,同学们渐渐地掌握了基本的写作技巧,对写作的兴趣也与日俱增。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在小六检定考试(UPSR)中,你们不仅《华文理解》考试一百巴仙及格,甚至令人却步的《华文作文》也彻彻底底被你们征服了——及格率一百巴仙!打破学校记录。
这四年来,你们除了曾在《南洋教育》之《学生园地》刊登过四次两大版的学生作品专辑外;在前年的“全柔征文比赛”中,你们一共寄去三十篇作品参加比赛,令主办当局刮目相看。调查后,才知道建华学校只是一所小型的学校,令人惊讶不已。颁奖礼那天,该青年团主席还不忘赞扬你们一番呢!除此之外,去年笨珍马华公会主办的“笨珍县中小学生作文比赛”,主办当局也赞赏我校是参赛者最踊跃
的学校;更值得兴奋的是你们班上有三位同学在该项比赛中获奖!
明年,你们就要升上中学。虽然我不能继续担任你们的华文老师,但我深信你们仍然会保持对写作的热忱,并充分利用课余时间阅读些主题正确、内容健康的书籍。
时代的巨轮在迈进,为追求新知,唯一的途径是通过阅读。阅读是打开知识宝库之匙,通过阅读,不但能增进知识、陶冶性情,也能提高分析能力,启发思想,增强写作能力。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就是这个道理。要把作文写好,除了多读多看多写,别无他径!由此可见,阅读也间接带来写作的乐趣,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离别在即,希望同学们好好充实自己,努力耕耘,使文章写得更好!

学生与投稿

“老师,昨天南洋商报刊登了《学生园地》版,可是并没有我们的作品……”一大早踏入校门,美玲又跑来向我报告,望着她那副失望的神情,一向乐天派的我,安慰道:“或许是那编辑接到很多稿,我们只好排队慢慢等啰!”
“老师,我们的作文会不会投篮?”她忧虑地问道。我虽了解她的内心感受,可惜我又不是《学生园地》的老编,否则我绝不会,也不忍让这些小小心灵承受失望的打击,我可以想像他们每天在寻觅中、在等待中、在期盼中的失望,但愿这一连串的失望不至于扼杀他们对写作的兴趣!
记得第一次踏入六A班时,便深深地被壁报上那几篇学生作文吸引住。好奇地问:“你们可喜欢阅读?想不想让自己的文章也有机会与读者见见面?”
一位同学举手问道:“如果我们的文章被刊出来,我们应该还多少钱?”
怎么连投稿、稿费的基本知识也不知道?我忽然想起自己何尝不也为了不懂得如何投稿而迟迟没有起步?因此下决心帮助他们,鼓励他们投稿,希望能借此激发他们对写作的兴趣,虽然我在这里的教学实习只为期十周,然而倘若我能在这期间点燃写作火把,以后他们必然能照亮自己,也照亮他人,进而增加马华文艺的阵容,何乐而不为?
于是把投稿的方法告诉他们,又把几个学生投稿园地的地址写在黑板。忽然又想到学生的经济能力有限,所以决定替他们寄稿,至于一些没有稿纸的同学,我也从抽屉里抽出一些稿纸让他们合用。
自从把稿件寄出去后,学生更关心副刊的《学生园地》,我觉得这是个好现象;然而如果让他们每天继续失望下去的话,那肯定不会是个好现象!老编,您认为呢?
眼看十周教学实习就快接近尾声,倘若那些稿件真的要投篮,我又能安抚得了学生的心灵吗?我惊奇看到学生踊跃地把稿件交给我批阅’心中极希望能激发他们的写作热忱,虽然有时候失望是在所难免,因为每个希望的背后都可能带着一个失望……

从教师节宴会说起……

近日来,各校家教协会及董事会联合校友会纷纷设宴庆祝教师节。趁着教师节——一个极有意义的日子聚在一块欢庆原本是很好的。它不仅限于慰劳教师们平日的谆谆善诱,更能借着这难逢的机会增进教师与家长的联系。众所皆知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是息息相关的,吸收到事半功倍的教学效果,唯有取得家庭教育的配合,因此家教协会及董事会欢庆教师节是值得鼓励的,这是无可厚非的;然而遗憾的是,竟有人歪曲了这节日的美意!
利用欢庆教师的节日,光明正大地批评教师,丑化教师形象等等甚至于人身攻击,难免会令教师们怀疑“主人”设宴的本意因而产生了一种受欺骗的感觉。这不但把教师与家长的距离拉远了,而且还会对对方产生敌意。试问如此教师节宴会除了满足个人内心的发泄外,又能对学生有何帮助呢?那笔金钱及精神的浪费,难道就只为了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为什么会那无聊?
无可否认的,教师并非圣贤,他们身上仍有或多或少的缺点。在一般人的眼中,现今的教师是远比不上以前的老师,有“今师不如昔”的感叹!然别忘了,在我们周围还有不少敬业乐业的好老师,他们不惜牺牲自己来负起教育使命,所以倘若单凭一小撮的害群之马便一支竹竿打翻一船人的狠扫过来,是否残忍了一点?
我并不反对家长及董事会甚至校友会基于学生的利益而对教师们提出建设性的批评,然而其态度必须真诚,纯粹为大局着想,千万不能让情绪控制而作出一些意气用事的举动,同时对说话场所的选择也不该忽略。尽可能不在一个名誉上是慰劳教师的节日发此伟论以免破坏节日气氛!
但愿这种风气不会“传”下去……

教师节唤醒了我

教师节唤醒我……
敲门声把我的午睡打断。
开门,是一个熟悉的陌生女孩——爱莉。她专程给我送礼而来的。
“祝老师:‘教师节快乐!’——学生段爱莉赠”。
认识爱莉,是在我初到恬园的第一个星期。
那天,一位妈妈至小楼阁来,请我给她女儿补习。
原来她身旁那位短发,T恤、短裤的男孩模样女儿是我执教学校的五年级学生。我便向她解释:“学校已经有给额外补习,所以不需要再补的!”
“她的情况是特殊的。”那母亲忙说。
原来她读到三年级就辍学了,停了两年,现在想让她继续下去。
“麻烦你教教她,慢慢教没关系,只求让她多认识些字,考试及格不及格都不用紧。”那妇女很有礼貌地说。
好一个明理的妈妈!
收下这学生,目的在于帮助一位中途辍学的学生上轨道。
收下这学生,也等于帮助一个伟大的母亲。
收下这学生,更能证实自己的感染力、影响力有多强!
于是,每星期一、三下午,爱莉就到我的小楼阁来补习。
数学方面,她只会加、减的计算。其它如乘除、小数点、分数等等,对她都是陌生的。
华语的阅读能力不超过一年级的水平。
至于英语、国语,她连最基本的A到Z字母都说不出来。
对她,我毫不吝啬地给予信心、安慰和爱心。
不曾对她发脾气,因为她是家庭的牺牲品,为了照顾病中的祖母而辍学,她是无辜的!
相信这样的孩子会更懂事、更自爱!
不料,后来的补习课,她不是迟到,就是早退。理由是帮妈妈做家务,或者爸爸病了……
一次,两次,三次,……终于爱心碎了!
她令我失望!
“你不喜欢补习,何不坦白告诉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找藉口?”温柔的反面是强烈的暴躁,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但此时却被迫接受。
我不在乎为她牺牲一些时间,可是无法接受苦心白费的事实!
隔天,在学校里她问道:“妈妈问学费多少?”
“不用钱的。”温和告诉她。
我根本没教育她,岂能白拿人家的钱?那些日子的补习,都是失败的教学!
此后,爱莉就不再出现在我的小楼阁,听说另找人补习去了,心里为她祝福,愿她会喜欢新的补习老师,喜欢学习……
日子一天天过去,爱莉走后的空虚在不知不觉中被新的事物填补了。
随着时间巨轮的飞逝,每天新鲜的东西吸引着我,我忘了她的存在,她的遭遇,她还需要关心和爱心……
是教师节唤醒我的。

东海岸的一角

未到北根时,我把它想像得很落后,尽管从地图看到它是个皇城,也无法消除我对它的不信任。
抵达:陀根,发现它是个很有组织性的小绿城。与阿蔡在市中心租了小楼阁,门前有条小河,河旁是一排整齐高大的雨树。
晚饭后,我们就习惯地在雨树下散步,不时抬头巡看雨树是否都睡了。
雨树对夜色是敏感的。暮色一降临,雨树的叶子便纷纷合上,一直到隔天早上被日光晒疼了才慢慢苏醒。真有趣!
北根是一个恬静的小绿城。
假期里,出席一个颁奖礼时认识了文征。他曾在这里执教数年,据他太太说那个时期文征写了很多散文。
北根是个写散文的地方我有同感。
我和阿蔡都是三M班的保姆。课余里,除了做些教具外,也到处跑。
在北根的日子有四个月了,我们的足迹已散布在彭亨州的好多个角落。
去直凉找个清玉。
到马兰看丽卿和玉琴。
北上双溪热力探水玉、宝兰和瓦文。
又在而连突见到丹凤。
其实东海岸并非绝对不好,它的美的一面需要我们慢慢去发掘体会……
在北根,傍晚到小桥去散步。
星夜,去海边吹海风。
月夜,去海边听潮声,看夜景。
一个学期过去了。对北根,我不该强求些什么,我爱它的恬静、我喜欢它的沙滩、我疼班上的小乖乖……
对北根,我没有怨言。如果坚持要找出其弱点,也只能说路途遥远,回家不方便!

恬园的小小图书馆

恬园除了有吸引我的小桥、热斋、沙滩外,图书馆也是我喜欢去而又常去的地方。
恬园的图书馆是附属在博物院里。
它与其它地方的公共图书馆一样,收集哲学、心理学、文学、社会学、工艺、地理、历史等等各类的书籍。
放学回来,午饭后我喜欢去图书馆泡冷气。
尤其是近日来的炎热气候,小楼阁的那股闷气真叫人惦念图书馆的冷气。
有时候,冷比热更有吸引力。
喜欢冷,因为它能使我快点平静下来,吸取新知识。
恬园的图书馆是寂静的,但不寂寞。每天都有很多“哑吧客”到访,空席无几,确是个好现象,但也是个怪现象,因为来者是青一色的马来同胞。
而我,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欣赏他们那种在图书馆的暂时性哑子——不干扰别人、也不浪费自己的时间。
其实,不单单在图书馆要这样,其它场所在必要的情况下,该做做哑子是好事。我最怕碰上嘴巴过于勤劳的人,机关枪式地告诉你这个人怎样坏,那个人怎么奸,不让我有机会问道:“难道你没遇过好人?”
众人皆坏唯我独好—就是他自欺欺人的哲学。
“嘟嘟……嘟嘟”是壁钟的呼唤。
它没有秒针,只有一个在钟的下端垂摆的花形东西——缓缓的、持久的……
如果我的进度能像它一样的持久,我不会在乎缓慢!
“铃……”警钟响了。
听!迅速地来,激烈的响、悄悄走了。

水灾在恬园

三月十七日(星期日) 雨
“三月里的小雨渐沥浙沥淅沥,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对着窗外的雨景,口里不由的轻哼着这首歌。
透过小小的窗,欣赏恬国的美景。
雨丝给恬园带来诗意。
雨水把恬园的尘埃带去。
雨,带给我们美的,却把丑的留给自己,然而她并不因而显得不美!
倘若每个人都像她,世界会更美!

三月十八日(星期一) 晴
早上,照常步行去学校。
迎面是个多日不见的太阳先生,今天的精神蛮好的,希望他不会再乱发脾气,否则那些隔了三天的衣服可要遭殃啦!
雨季里,就惦念着艳阳天,走在炎日下,又希望小雨能帮忙驱走热气与闷气,是矛盾!
太阳出来了,却不能立刻把潮湿的柏油路晒干,沟渠还积满了黄黄的水,一些低陷的地区都泛滥了。
抵达校门,是一幅陌生的图画。带黄的沟水浸占了整个校园,学生脱下鞋袜,涉水而过,三轮车夫也乘机表演“水上行车”功夫,一些坐在汽车里的学生则兴奋地体验水上乘车的经验。
对着汪洋中的学校,马上想起了相机,我要猎取每个美丽、罕见的新鲜镜头!
于是转身回小楼阁取相机。
回来,一幕令人感动的情景深深吸引了我……
一位平凡的母亲背着孩子走这段不平凡的路。
他担心孩子的鞋袜、衣服给弄湿,而忘记自己的裤角也是怕水的!
这就是母亲的天性吧!

三月十九日(星期二) 晴
早上,惯例到校上课。
到了校门,校长赤着脚宣布停课四天。
据说这是恬园每年一度的特别假期,去年长达二周呢!
恬园是弱不禁雨的……
抬头看东方的太阳得意微笑,知道雨季被击败了!
雨停了,可是水却不退。
雨和水原来也是行动不一的……
带着这个结论,我踏上故乡的路……

三月廿五日(星期一) 晴
六天不见恬园,她憔悴了。
是流水把好的绿意带走的!
小树下撒满了落叶,草场上散布着各种垃圾。
此时的恬园,看起来很凄凉、寂寞、苍老……
怎么流水把绿意带走,却把垃圾留下?
带走美的,留下丑的,是流水的本性——无情,这个事实被公认也被接受,人们也因此乐得做流水的奴隶——清扫垃圾、修割草地,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也不能即刻恢复恬园的本来面目!
恬园是软弱的!
我爱恬园的温柔,却希望她坚强些……
因为温柔并不代表软弱啊!

恬园的三轮车

恬园,只有五辆三轮车,但给我的感觉却是个三轮车风气很盛的小城。
在恬园,三轮车是学生的专用品,也是学生的主要交通工具。它取代了校车,除了少数由私家车接送以及高年级的亲自骑脚车或步行到校外,其余的都劳驾三轮车夫。
上学和放学时间是三轮车最忙碌的时候,其它的时间,就难见其踪影——是恬园三轮车的特征!
是三轮车休息去了!
真羡慕它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
恬园的三轮车本身并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它和其它地区的三轮车同样大小,依然是名副其实地拥有三个轮子,一样的是由一位车夫操作,其容量也和它的同类相距不远,所不同的是它的服务对象只限于学生,还有就是那一份特别的工作态度……
一个下着大雨的早上,我从办公室沿着走廊向课室前进。途中,看到一位穿着雨衣的三轮车夫在大雨下,在草场上吃力地踩着他的三轮车,车厢是一张半透明的胶纸包着,朦朦胧胧看不见被保护的几个宠儿是谁。
后来,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奇怪!怎不再向前?
原来,是被一条沟渠阻挡着。
好奇地看车夫如何应付难关。
只见他跳下车来,走到车厢前轻轻地掀开那半透明胶纸的一角,接着又把自己身上的雨衣拉开来遮着一位从车厢钻出来的女孩,一步步地走到课室去——是一年级的珍妮。
珍妮的衣服没被淋湿,但那车夫的脸,手和脚全湿了!
轻轻告诉她向车夫道谢。她照做了,那车夫只回她一个微笑。
可是珍妮却嘟着咀埋怨道:“他没说‘不用客气’的。”
小珍妮是不会懂得微笑中也带有语言,但慢慢她会懂得!将来她会懂得更多,自然能体会到车夫的爱心、责任感……我又何必急于一时?
放学时,只要一个不小心,“扣留”任何一个三轮车夫的顾客,二分钟后,便会看到车夫四处寻人的一幕,如母鸡找小鸡般的心急。
准时把学生送来,按时载回,风雨不改地踏着那坐着五个小顾客的车子,难道只是仅仅为那每月每人十五元的微薄工钱?
几十年后的恬园,三轮车的光荣史会继续保留着,甚至于发扬光大,抑或会被遗忘、被淘汰?对于恬园三轮车的前景,我只能猜测……
恬园的三轮车夫是清一色的马来人,可是其乘客却是纯华裔学童,那份特殊的照顾和爱心——是恬园三轮车的美处,也是恬园三轮车吸引我注意的地方。
尽管有人说:“美丽是短暂的”,我仍希望恬园三轮车的美不在此列,但愿它是永恒的美,不变的美!

“恬园”之夜

师训毕业,获悉被派往彭亨州执教那天,情绪非常低落。
不舍离乡背井,也不喜欢流浪的日子。毕竟我是有感情的,倦鸟也有归巢的时候,更何况是人?
然而人却不能感情用事。
况且我也不是个健忘者。三年前许下的诺言仍是清晰的:“我乐意前往任何一个需要师资的角落”。
最后,是理智告诉自己接受事实。
临走时,好友提议:“若执教的学校是小森林,就学雅波写《深山寄简》,寄给你理想中的柔柔;如果那地方是个海滨,不妨收集些贝壳,然后学习三毛把贝壳与小石子绘上美丽的色彩,作为装饰品、小摆设……”
到了北根——皇城。
在市区租了一个小楼阁,门前是一条小河,沿河种着雨树和一些不知名的乔木,还有一列幼龄的相思树。真是个美丽的小绿城!
第一天踏在这陌生的土地时,便深深地感觉到她的宁静与纯朴。尤其当夜色的脚步来临时,整个绿城便进入梦乡,街上排屋的大门小窗纷纷关上。
小绿城对夜色是敏感的!
朋友说晚上的绿城是个“死城”,但我却不忍心让美丽的小绿城披上一件悲伤的外衣。我隐约听到植物的呼吸声、星儿的低语及微风传来的远方讯息。
小绿城并没死,她是个恬静的小城。
决定给他取个名字——恬圊。“恬园”虽孤独,却不自怜自卑!
我爱“恬园”,她孤独而开朗。
今晚又是一个月夜。我倚窗观月,圆圆的月儿从树叶堆中挣扎出来,再从一个树缝中探出头来想偷偷看“恬园”。“恬园”睡了,我正好来个静观其变!
一会儿,月儿爬到树梢头,得意地露出一个笑脸,我顺手捉住照相机,准备猎取这个“月照树梢头”,不料镜头却出现三个月亮!
立刻放下相机,再看看天空,却只有一个月亮啊!
怎会呢?顿时脑子又增加一个问号。
凝视月亮。奇怪!怎么跑得这么快?究竟发生什么事?
到底谁在后头追她?
哦,原来是云。
月亮其实并没动,是云在飘。恬园的月亮也是柔的……

散步在恬园

散步,是来“恬园”后才交上的。
黄昏,与友人散步于“恬园”的乡间小路,是为了多认识“恬园”、多接触她、多了解她。
“恬园”的小桥好别致!——是散步带给我的一个意外收获。
看她乖乖地躲在浓浓的树荫下,是那么安祥、那么自然!丝毫没有一点叛逆的抗拒,是小桥的天性吧!
我喜欢这样的个性——柔柔顺顺的,可是却学不到!或许我该多接近小桥,但愿小桥的温柔能软化我的刚强和叛逆……
听说,小桥还会扮红娘呢!
好奇地注视着小桥的四周。树枝上歇着一群倦鸟,当中却不乏精力充沛的青春鸟,老爱唱她几首古老的小歌,娱乐它们的忠心听众吗?然谁是忠心听众?是树?是水?是草?是藤?
凝视流水。
小溪两旁长着好多强壮的乔木,给人一种健康的美感。是浓密树叶和长短不一的垂藤的陪衬增加其艺术美吧!?
坐在小桥上,还能感受到一阵阵摸不到的凉意。是片片树叶在为主人掮风!而我也能感受其清凉的舒爽,恬园内的树叶都是好客的……
小桥的周围也是恬静的、清幽的,是恬园的特征。
忽然,发现沼泽地带的树根都伸出头来。
在寻找水源?或者只为了空气?
溪水不断地流,带着一身骄气,无情地走了;而固执的树根仍依然痴情如昔。
也许树根并不在意那一溪流水,因为在它生长的土壤上已有足够的水份,何必自寻麻烦!
原本是件极简单的事,可是复杂的人脑往往喜欢把简单的事物复杂化。
这是高等动物与一般生物的有异之处?
也许树根只是纯粹在吸着林间的新鲜空气,是流水的多情制造了这样的错觉吧了。
与小桥接触的次数不多,却深深爱上了她,爱她的柔顺及那一份幽幽的寂寞美!

恬园

再次挽起那个伴我流浪多次的行李袋,是不舍结束多年的流浪生涯?抑或注定要流浪?我不懂。然而此次踏着沉沉的脚步,抱着依依的心情奔向一个不曾认识的小城,是为理想,为兴趣,为责任?还是为了什么?

两百哩路清风与暖日,仿佛正暗示着世事的变迁是难以预料似的。瞧!那排整齐、油绿的油棕树只限于某个固定的地区,前面的道路也许是荒芜一片,也许是汪洋大海,也许是个被遗弃的地方,也许是光辉灿烂。

走过崎岖不平的小路,沾上臭臭的牛粪,越过无数的小桥流水,约莫四个小时,终于抵达彭亨河口的一个朴素、寂静的可爱小城。在这面积极小却应有尽有的“迷你城”里可以看到博物院、皇宫、政府医院、警察局、教育局、迷你市场、巴刹……

第一餐是在这小镇惟一有卖猪肉的饭店吃炸鸡,做梦也没想到其香脆美昧可与闻名各地的肯德基家乡鸡媲美呢!什么时候到小城来尝尝?这里的华人饭店多卖回教徒食物,而且挂着马来招牌。

当夜色的脚步接近时,店屋开始关门。在这里,夜色的来临就意味着一天生活的结束。小城如死一般地安静下来,然而我这个新客却无法跟着其改变而停止遐思和活动。我站在小楼阁的窗口眺望远处的小岛,远远见到柬埔寨难民营,仿佛听到他们的声音,或者只是潮声?还是他们托潮声把心声寄给我?

静静的夜,漫漫的夜,叫我傻傻地想,痴痴地等,等着黎明的到来,等待另一天的开始,期待着一个美丽的开始,期望美好日子的来临!

屈指一算,来小城还不到三天,就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轻的朋友,我喜欢他们的热诚,也深深爱上这个人情味浓厚的小城。

悄悄告诉你,我终于寻到理想中的世外桃源,她是柔柔、甜甜、静静的。
我开始爱她,一个我理想的“恬园”。

“恬园”是恬恬的世外桃源的简称,“恬园”是我的新“家”,虽然她没有“温馨小阁”的那份雅致,但我深信自己会渐渐爱上她的实朴!
什么时候来探望“恬园”?

一道命令

信,是我这次漫长假期中的点缀。
信,也是我苦闷时的调剂品。
信,叫我在失望中获得了希望。
可是我却没想到此时手握的信,竟是一道命令!它严重地使我的希望幻灭……
信上“Pahang”这几个特别显眼的英文字母,个个仿佛正得意地讥笑我,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妈却在一边唠叨:“老早叫你申请附近的,你偏不听!”
我唯有充哑子,勉强吃黄莲。在申请表格里,我根本没填上这几个字母呀!
五年前第一次离乡背井的情景一幕幕地重现眼前,爸妈当时的神态就和现在一样:一样的不舍,一样的无奈,一样的不放心,一样的……
我照着镜子,怎么一千八百多个日子来,我没长大?
我最欣赏徐志摩的人生观,然而却学不到他的潇洒性格。打从毕业归乡那天开始,我总算认识了“责任”二字:对父母的责任、对弟妹的责任,对故乡的责任,刑自己的责任等等大大小小的责任!
难道说,这也算是成长的一部份?
我不是个健忘的人,三年前许下的诺言:“愿意到任何一个角落服务”,至今还没忘记。这也是责任的一种?
“也许我注定要流浪的!”消极地安慰家人。
也悄悄地告诉自己:“自己选择的就应该全心全力去爱它!”
我会好好去追寻美好的将来,我会努力去编织理想,我会把空白的日子填上美丽的色彩,我准备应付任何难题!
我乐意接受这道纸上的命令。

一双美丽的眼睛

开斋节假期回家,晚饭后习惯地陪小弟到海边欣赏斜阳。
虽然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看到的也只有一个太阳,可是从“温馨小阁”看到的夕阳和此时的太阳却有所差别。或许是“角度”使然吧!“温馨小阁”是位于宿舍的顶层——第六楼,眺望过去是个美丽的青山坡,在那青青的山坡上则有几座别致的班筑物。尤其是在夕阳西下,那丛丛绿林更衬托出斜阳的五彩缤纷,使这幅小画更迷人、更引人入胜……而此时在海边的凉亭里却只能看到夕阳的一部分,其他都被高大的红树林及一些不知名的沼泽植物遮蔽。尽管有人认为残缺是一种美,然而戕还煺深深为不能欣赏到整个夕阳的一幕而感叹、婉惜。
自从懂得欣赏斜阳以来,更能体会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意境。毕竟美丽的夕阳也止于那么短暂的几分钟,紧接着取而代之的却是漫长的黑夜。令晚没有月亮,然而那几颗点缀着黑夜的星儿仍尽其本能发出最大的光和热驱走黑暗中的恐怖气氛,给寂静的黑夜添几许的光明及温暖。
小弟打破沉默,天真地问道:“姐姐,你要做星星,还是做月亮?”
“我要做太阳,让更多人感觉到温暖及光明。你呢?”
“我还小,我就做星星吧!”小弟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等你长大后,和姐姐一起做太阳!”他兴奋地握着我的手,慢慢地走回家。
临睡前,指导小弟写日记,把这天的“收获”——记录下来,让这记录成为他日后回忆的一部分。
很高兴看到稚龄八岁的小弟竟懂得欣赏大自然,而且又对画画深感兴趣,看他的日记下画了一男一女指着天上的繁星,交头接耳的神态,好奇地问:“那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女孩是谁?”他笑而不答。
这个小弟,每次画我就不曾忘了在脸上添上几颗小痘。电许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那就是大姐的“注册商标”啦!
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个太阳,然而每个人眼中的夕阳并不一样。有不少人对大自然的美视若无睹,不屑一顾;而有人却欣赏大自然,赞美大自然。那是因为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忘了告诉小弟:“你也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希望我在外的日子里,你也一样能以那双美丽的眼睛去发现发掘更多大自然的美……

这样的有钱人

小弟自工作以来,每晚回家都有许许多多的奇闻怪事,而我就成为他的忠心听众。每每提到老板的儿子时,语气中除了带有强烈的愤怒外,还隐约着无限的委屈和不满。
仗势欺人,似乎就是一般有钱人的天性。
我一向来就很反对为五斗米折腰,比不忍心让弟弟为了那区区的一百廿元受尽无理的虐待和压迫,逅不忍看他那悒悒不乐的神情。
且看那老板儿子的虐待狂吧!升斗小民皆知,自我国通货膨胀以来,每杯咖啡的零售价已捉高到五毛钱。这点“小知识”相信贵为老板儿子的城市佬不会不知道吧!但也许为了满足其虐待狂,他故意递给小弟三角钱,令他拿个大罐到咖啡店去买咖啡。
咖啡店老板听了大声惊叫道:“什么?一杯咖啡五角钱,你那三毛钱耍泡什么?”
小弟所换取的是一场讥笑,还有旁人惊奇的眼光及冷笑。
前天,那无聊的家伙更荒唐得可笑,明知每包“果子盐”售价三毛,他又偏偏交给小弟二毛钱,还特别吩咐向那药材店老板讨个日历回来,这种俗不可耐的作风真令人费解!自己店里印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日历,何必要别人的?而且只买二毛钱东西就想要向人讨日历,天下怎会有这样便宜的事?
昨天,遇到小弟往中药铺走去,我意外听他这么回答:“老板儿子叫我到店里,问问一打鸡精多少钱?”
“他想买几打?”我好奇追问。
不料小弟这么回答:“他一个钱也没给我,他说问爽的!”
很明显的,他又无理取闹,戏弄小弟了,我抚摸着小弟的短发:“如不想做下去,就辞职吧!别勉强自己。”
“我会做到月底!”语气是那么坚决,说完便走回店去。
望着小弟那孤零零的背影,感觉中,他在这一个月来长大很多!以往那暴躁的脾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尘世的利器已磨去他的棱角?
小弟那些牢骚还在耳边回响:“每天早上出去买早餐,回来又得听那没完没了的叨唠:油条太硬,米粉太辣了,薄饼咸得要命等之废话。简直是在吹毛求疵!”但小弟却能一言不发,难道他真的能“化有为无”视而不见?
这种态度高傲,自大的人是很难侍候的,也并非一般人所能忍受的。我不希望小弟长久在这种恶劣的工作环境下变得逆来顺受,更不能让他由于受到耳孺目染而产生一些不正常的心理。因此再三提醒:“换个工作环境吧!”

小弟找工作

小弟今年十五岁。修完华小教育,便基于成绩欠理想,生性又不好读书而自动停学。
不久,他叫父亲买了几块木板,钉了一艘小船儿,后来又向父亲“勒索”了数条旧鱼网,到附近的浅海捕鱼去。
好几次回家,看到小弟那头乌黑的短发已被烈日晒得如稻草般的金黄色。好言奉劝他买顶草帽以保护头发,却不得要领。家里每个成员都知道小弟的性格固执,我行我素,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从不迎合别人的喜好,所以就不加以勉强。
我曾想过:“读了两年的心理学,何不学以致用?开导小弟,让他改变一下?”然却苦于我身处两百哩外的都门,鲜少有机会回家,而不能有效地实行此项实验。
上回归乡,听母亲说小弟在六哩外的城市工作,我吓了一跳,简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他这样固执、自我、我行我素的性情,怎会想出外工作、好奇地追问下去。
原来他在上个星期五的早上,心血来潮单枪匹马下坡逐户觅工,最后总算给他找到了。在一家规模相当大的钟表店当男工,工作范围除了打扫、抹玻璃橱外,还得随时听老板的使唤,到外面买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等等。家人都为他找到这份工作而高兴,至少他已走出那个小小的生活圈子,到外面见识见识,以后他的所见所闻便不仅限于鱼网、渔船、鱼类而已。
昨天回家,他竟跑到书房来问我:“姐姐,男孩子可以做女孩子的工作吗?
这个瓜,又是个大男人主义在作祟了!我耐心地向他解释道:“工作不该有男女之分。每天早上不是有很多清道夫在清扫街道吗?谁说
扫地是女人的工作?”
“我就是不喜欢做女人的工作!”爵气很重,似乎受尽了委屈。“我在那边好像是人家的‘阿三’(工人)!整天得听老板的吩咐,一忽儿扫地,一下子又抹窗。一天得扫好多好多次。有时还要去老板的新居洗地呢!”
虽然小弟的性格是很难适应这种被人使唤的工作,但我相信这对他却是一个很好的磨练。因此我仍苦言相劝:“现在你很多事情都不会做,老板当然叫你做些较简单的工作。只要你空闲时多看别人如何修理钟表,改天你功夫到家时,老板一定会幔用你!好好干下去吧!”小弟一向来对钟表深感兴趣,有几次手表宣告罢工,他都能成功地“拯救”它,虽然有时候越修越糟,整个手表因此一命呜呼!我捉住这点企图说服他。
“姐姐,你帮我找另一份工作,好吗?”他以无助的目光望着我。
“你要怎样的工作?”
“只要不用扫地,不做女人的工作就可以了!”他毫不考虑地回答。
“到脚车店当学徒,怎样?”
“不!修理脚车难赚钱,我不做!”
“那么到机器店当学徒又如何?”
“肮脏的工作,我也不要!”
从弟弟的身上,我看到自己初入世途时的影子,当初自己何尝不也和小弟一样?全心全意要找份工作轻松,待遇又好的职业,再加上那份好逸恶劳的心理在作祟,而且从来就不曾想想自己的资格和工作经验,因此失业了好一段日子。如今小弟犯上同样的毛病,我一定要开导他!
“行行出状元”这句话对他而言,是太抽象了,我举了好些例子加以证明,从远地驰名的历史人物的奋斗史到家里最亲近的人——父亲的童年来证明“行行出状元”的道理。结果他若有所悟地问道:“那我应该继续做下去?”
“暂时就做下去,能锻练你的意志,我会帮你留意更适合你的工作,好吗?”
小弟是否能适应这个工作环境?他能否在这大染缸的社会里坚强起来?但愿他能从挫折中看清问题的所在,能从错误中学习,从生活中认识人生目标!
祝福你,小弟!

野生动物园之游

陈、载、颜、卢、蔡和我一行六人趁着回历新年假期到柔佛的野
生动物园游玩。
巴士停在路口,要到野生动物园就得走一段路进去。我们边走边
说笑,赤热的火伞高张,我们也不觉得路途遥远。蓦然,蔡如发现新大陆般地开口:“怎么不见人烟?”
经她一提,我们才发觉到在这广阔的柏油路上竟是那么冷冷清清,只有我们六个行人。难道这全马独一无二的野生动物园在两三年内就沦落到这么凄凉的地步?我们似乎有着默契,顿时笑声全消失,也许在为年轻的野生动物园悲哀吧!
“前面不是烟吗?”陈打破寂静。我们都抬起头来看。原来是一间制砖厂所发出的黑烟。戴感叹道:“不见人烟,只见乌烟!”
到了售票处,买了票便上那辆绘有斑马图案的小巴士,司机耐心
地载我们到处参观,一面向我们介绍有关动物的故事。
第一站是停在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眼前出现四只格子大小不同的长颈鹿,漫无目的地步行着。或许它们正盘算着把“领土”发展到远一点,到有更多青草的地方吧!
接着,我们来到狮子的“地盘”,这里没有茂盛的树木以遮蔽灼人肌肤的阳光,尤其是在这无风的时刻,动物都不由得打起盹来,四只狮子懒散地躺在一堆,毫无生气的。
再向前进,可看到一群老虎伸长着舌头在喘闷气,微微地闭着双眼,时儿以羡慕的眼光望着自己的同伴正沉浸在对面的小池塘里,独自享受清凉、舒爽的冷水。看来池塘里的老虎却不会了解同伴的感受,仍然继续独霸着它,不轻易让同伴尝尝舒服的滋味。
照相机把这幕也猎了进去,接下去,我们到了一块广大的草原,一群斑马欢乐地追逐着,时而嬉戏到骆驼群中,似乎想把这份快乐散播到整个园地。
在这难挨的酷热下,动物都垂头丧气,只有沙漠之舟满不在乎地坐在草地上咀嚼着青草,他不仅能够适应,而且还显出清闲的神情。
看!前边那两只大象仿佛正在欢迎着我们。它们故意把前右脚放在左脚上,摆个美姿,难道在示意我们替它们拍照?
最后,司机也载我们去看印度羊、驴子、河马、犀牛等动物。可是不见熊猫的踪迹,不知躲到那儿去了?
这里的动物远比国家动物园里的动物幸运,它们虽然没有一个遮蔽阳光的阴凉屋子,却有一块自由的活动圈子。如果它们也有选择的余地,不知它们会选择何者?
动物的镜头也猎得差不多了,司机就载我们到游乐场去。首先,我们观赏鸟类表演敲钟、绕圈等游戏。最可爱的还是那只外号“花花公子”的白鹦鹉卡森先生,他所表演的踏脚车及寻宝游戏都博得观众热烈的掌声。更有趣的是,他还能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舞来呢!
接着,我们才进入戏院观看长达约二十分钟的立体电影。荧幕呈半圆形,我们时儿仰头而视,一忽儿感觉到飞机就在头顶上,一忽儿又感觉到自己仿佛在闹市。这惟妙惟肖,富有新鲜感的境界给人一种身历其境之感,戏院内小孩的惊叫声因而四起。
最后,我们来到电车站,想亲身体验紧张、刺激的感觉。开始时,车开得好慢,上岭都非常勉强。不料,到了下坡时,电车却风驰电掣地飞驶而下,吓得我们惊喊不停。紧握住车前的铁杆,感觉到电车倾斜,刚才电影的那幕仿佛在在我们身上般演。险过了这关,眼前就是平坦的道路。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想:人生的道路何尝不也一样?怎能不时时提高警惕?
几分钟后,又回到车站。回头望望那段惊险的电车路,不仅捏了一把冷汗。当我想到路虽是崎岖不平,但总会有到达尽头的时刻,不由得发出会心的微笑。
约下午四时,我们跳上那辆“斑马车”。卢说:“我们兴尽而返。不料“斑马车”却意犹未尽,不与我们合作,只好一块儿下去推车。可是前前后后推了好几回,却没一点动静。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为了要回家,每个人都不敢放弃。最后,“斑马车”终于在我们的坚持下屈服了!顿时,大家都发出胜利的微笑,这次的推车经验,使我们领悟到遇到困难时不能半途而废,而应以不屈不挠的精神去面对它。
再次爬上“斑马车”,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向野生动物园挥手。愿小树快快长大,给这群移居而来的动物制造一个更美好的环境;更希望野生动物园能吸引更多游客,让更多人在观看动物之同时,也检讨自己。在动物身上,不难暴露人性的自私、爱美、坚强、懦弱的本性。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在发觉到自己的弱点时,能够勇敢去纠正它,该是件利人利己的好事。

钱可通神

接到家书得知小弟病重,我便趁着周末回家一趟。
一踏人家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小弟脸色苍白,痛苦地呻吟着。我焦急地问母亲:“他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会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不送他入院?”心中还埋怨母亲散漫,害得小弟饱受病魔的煎熬。

母亲没回答我,只是神秘兮兮地把我引入厨房。
“幸亏隔壁的李嫂好心肠,介绍我去××爷神庙,才及时保得住小弟的性命,不然的话,呜……”说到这里,妈显得很伤心,不再说下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神究竟以什力量保得住小弟的性命?我满头
雾水,疑惑地望着母亲。

这时母亲揩干眼泪,慢斯条理地把事情的经过细述一遍。原来根据××爷,小弟寿命该绝,如果要延年益寿,必须拿出百两元请××爷替他买寿命,而且必须在当天下午两点以前作出决定,因为这一限期一过,××爷就无法代劳购买寿命之重任呢!

妈妈信以为真交出两百元,在庙里前拜后拜的,××爷说:“令公子灵魂已经在身了,你可以放心!”母亲接过几张灵符,便安心回家。
小弟的病况并未有好转,而母亲也没有怀疑上了“神”的当,反而深信××爷替弟弟买回寿命,因为小弟果真还有生命,在床上奄奄一息,等待死神的招手罢了!
眼看母亲执迷不悟,我只好坚决要求父亲把弟弟送进医院。
母亲仍旧每天求神保佑弟弟。

我感到费解,为何在科学昌明的今天,母亲仍深信“钱可神通”这荒唐之论?妈妈:你怎么不动动脑筋,寿命怎能用钱买到?而且只须区区的两百元,那么经济化!虽然我不知道两百元可以买多久的寿命,也没有兴趣追查下去。试想想,如果可以不断地用两百元购买性命,真可“长生不死”呢!若是秦始皇一世,想必他老人家也会不辞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地到这穷乡僻壤来下交这位××爷,即使是两万元,甚至是两亿元,他老人家也在所不惜!

两天后,母亲又从××爷处带两尊价值百元的佛像回来,听说保佑一家大小平安。
我满腹疑惑,为何××爷的影响力那么强大?为了追究事因,我跟随母亲到那××庙去。
那是一间简陋的小亚答屋,除了那张红采绸上的四个大字“答谢神恩”外,便看不出其他特别的地方。乩童是个口齿不清的青年,听到他以“××爷”的名誉向善男信女讨家庭用具如电饭煲之类的电器,心想:自古以来,我只听说有不吃饭的神仙,怎么这位××爷与众不同,而且不计较私人恩怨,竞和科学进步的产物结伴,真是“尾”大!
我尝试了多种方法向母亲解释,希望她会醒悟,但我彻底失败了!母亲始终以“神不能质疑”、“神不可侵犯”的封建思想来安抚我,我非常担心母亲会越陷越诼,更不敢想像家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临走时,为了安全起见,我吩咐父亲暂时别让母亲的手头上有太多钱;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可行之路了。

来到首都后,又接到妹妹来信说二弟最近不知何故不肯上学,母亲又去××庙问神。照样是现金交易,只收五十元!这回弟弟果然每天去上课呢!因此母亲更迷信了。
看到这里,很希望世界真有神的存在,果真有神,那么他最先要惩罚的应是利用神的美誉,乘火打劫的投机份子。
上个周末回家’母亲很惭愧地对我说:“我真后悔没听你们的劝告,那××爷果然是个老干,骗了很多人的钱。”
我意外又好奇。不等我开口,妹妹没好气地开玩笑:“妈,那你呢?”
“我也受骗了,也不知中到什么蛊惑!”
我了解母亲此刻的感受,当初所以沉迷于鬼神,其出发点何尝不是为了我们?爱子心切,动不动就求神指破迷津,根本就没想到会有骗人的“神”!我安慰了几句:“算了吧,以后可别那么迷信就好!”
听妹妹说,那位报效红采绸给××庙的妇女最先看出“破绽”,忿怒地找上门来和他理论,庙主知道事情会张扬出去,把采绸原物奉还,叫她以后别再来。像这种卑鄙的行骗行为,当绳之以法,不然,更多的人将受骗!

这些残酷的事实

开斋节回家,接到姑姑从星洲打来的长途电话,告知二表姑丈意外跌倒后昏迷了一天,变成一个半身不遂、哑巴的废人……
听后,激动得很,决定隔天一早到星洲中央医院探望他!
抵达医院,看到病床上那瘦小苍白的背影,不禁联想起昔日健壮、健谈、乐观的表姑丈。顿时这强烈的对比令我感觉到世事的变化无常!许多事情都是那么的令人难以意料!一夜之间竟能把健康带走,把悲哀、痛苦降于人们,多残忍的事实啊!
这突如其来的现实确是难以叫人接受。三十二岁的表姑丈那勤快、老实、善良的为人怎会得到这不幸呢?相信宿命论的亲戚朋友都这么说。
四岁的二表妹在临离开医院时竞放声大哭起来,最后表姑还是勉
强地把她抱走,尽管她口里不断苦求哀号着:“我要看爸爸,我要看爸爸……”在我的感觉中,这样对待一个稚龄的小女孩确实是件残忍的事。然而世上有那一些事情是我们所能随心所欲的呢?很多时候,我们何尝不也在勉强自己、委屈自己接受这些残酷的现实?
年幼的二表妹看到父亲不能说话,不能走路,她只看到眼前的残废,便哭成个泪人儿;更何况是有思想,有丰富感情的成人!想到表姑丈以后的饮食起居将带来的不便,以及一家四口的生活费,不听话
的泪珠便夺眶而出……
家人都为表姑丈的意外而惊异。“怎么一个好好的人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个废人”追究之下,才知道他经常有小病痛,然而却不去看医生,只是自己到药店去买些成药回来服吧了。总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就是!
表姑丈虽然不会讲话,想必他内心一定很后悔。于是递了张纸给他,满以为他能以笔代口抒发其内心感受,不料他只在纸上写了“2”字便对我摇首,示意不懂得写其他的字似的!
倘若他此刻能说话,必然会告诉我们这个教训:“病从浅中医!”
尝试教他发音,参用一些汉语拼音教学法,可是他只会发出韵母“a”(啊)!教到数字的发音时,也一样是“啊”。摇头向他示意念错了,他虽努力发音,看他把舌头伸得长长的,但是仍发不出“啊”以外的声音!为何他的咀巴那么不听使唤?此时的他,不知多么羡慕我们都有张听话的咀巴!可是有多少人真正懂得应用自己的咀巴?挑拨离间、歪曲事实的嘴巴不如没嘴巴,让别人活得平静些、快乐些……如果这些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那该多好!
离开星洲,带回一颗沉重的心……得到的结论是:“很多事情并非能力所能挽回的!”
寄给您深深的祝福……二表姑丈。
但愿你早日复原!

愿下一页是美丽的……

十一月的某一天,傍晚五时。阴。
一位约十年不相往来的远亲到访。
她是爸的表侄,三十余岁。自十年前丈夫意外死亡便开始守寡,与一名稚龄三岁的男儿相依为命。
十年来,她未曾出现在我家,只是偶而浮沉在人们闲谈的话题里,那电只有短短的一句:“不晓得她怎样了?”可是每次都没有人追问,也没有人去追究、追查……
今天,她意外出现了。穿着褴褛的衣服,带着凄怆的语调。家人紧张地倾听她诉说一个不幸的故事。……
原来,她儿子得了肾病,正在新加坡中央医院留医,医药费总算筹了八干,尚欠五千元。
夫丧子病,这种不幸的遭遇,叫人听了同情心油然而起,父亲便毫不犹疑地答应带他到村子里募捐。
于是,她展示一纸剪报,费点口水,沿家逐户地乞求后,结果捐
到了二百余元。
二个星期后,这个话题仍是村民经常谈论的。一天,姑姑从新加
坡回来,听到人们在叙诉这个可悲的故事,非但没有流露一点同情,反而是愤怒和不平,我们才开始怀疑……
姑姑掀开了那女人的谜底,我们看到了一页页不美丽的乐章。
她是个职业骗子!
自丈夫去世后,便开始过着老干式的生活。从新加坡骗到马来西亚,从繁华的首都骗到偏僻的乡村,从陌生人骗到亲戚朋友。时隔多年,不料她并没中止这不正当的行业,而且还胆敢到我们的小渔村来行骗!
或许,行骗已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单凭一把口能叫钱儿听话地一个个滚了进来何尝不是一种本领?
骗了十年,她何尝不也一样活着?可能活得比你我都来得舒适,行骗又何尝不是一种职业?
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社会?是我大惊小怪了?
“你最亲密的朋友可能是你致命的敌人。”亲戚有时会比朋友更险、更恶呢!不是吗?
我能怪谁?我该怪谁?
怪父亲的轻易信任亲友?
怪村民的单纯?
还是怪她的狡猾?
我为自己这么一个亲戚遗憾!遗憾她的卑鄙可耻,遗憾她的脚不踏实地,遗憾她的毫无人性,遗憾她把亲戚和热心人士当玩偶,遗憾她拿人家的名誉开玩笑……
在人生舞台上,我们是演员,也是导演。何不选择美丽的乐章自导自演,使人生更真、更善、更美?
何必一定要污染环境,也污化自己?
愿下一页会是美丽的……

毁船

假期里,一回到家就听弟弟说父亲那艘新船即将完工,正感到高兴之际,但想到随着新船的到来,那艘旧船面对被毁厄运的脚步也近了。顿时,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油然而超。
我不忍看毁船的那一幕,一旦旧的被取代,难道就注定要被淘汰,无容身之地,甚至于消灭吗?我实在不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只凭一时的激动,我单枪匹马来到渔业部询问毁船的用意何在。那有关负责人似乎被我这位唐突的不速之客吓到,温和地向我解释,很有耐心地企图说服“天真”的我。
我并非不明白每个地区的船只是受到限定的。倘若不把已被取代的旧船毁掉,那船只的数目就会不断地增加。随都船只的增加,渔夫撒网的空间就逐渐缩小,因而减少收入。所以为了照顾渔民的生活,渔业部不能不实行毁旧船的条例以控制船只的数量。然而基于对那艘旧船的感情已超过了一切,我仍坚持着那份执着。毕竟那是一艘与我相识十年的同伴,我曾在那欢度不少时光:静听潮声、远眺浪花,欣赏斜阳,也留下了不少美丽的回忆!我怎能看它毁在一把无情的大锯下?然而我的一番努力却是白费!拖着一身失望,我离开渔业部。心想尽管我多么积极,也难保住这一艘旧船,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却深深地困绕着我。我百思不解,如果我把那艘船当作退休的老船,不再让它奔波于风浪之中,又怎会影响渔民的收入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新船终于来了!弟妹们一蜂窝似地飞快跑到港口。在船上蹦蹦跳跳,高兴极了!看他们一下子轻摸着那光滑的船身,一阵子躺在床上,一忽儿又很得意地在船头直立着,十足像个水手,也许这些小动作就是与新船的第一次会面的见面礼吧!而我却默默地站在一旁,凝视着这既坚固又雄伟的大船,它确如个朝气蓬勃的青年,然而长期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它又能维持几年的青春?有谁料到十年后它会变成怎样的面貌?新旧两船并列,更显出那旧船的憔悴及破旧,这强烈的对比不禁令人感叹时光易逝,青春短暂!
蓦然,小弟上前打破我的沉思,道:“姐姐,爸爸说后天政府人要锯掉旧船,我们一起来看,好吗?”儿童都是好奇的,爱看热闹的,无忧无虑的一群,理智也告诉自己:这一天是难免的。该来的总会来的,任谁也阻止不了!庆幸那时候我已在学院,否则真不敢想像目睹那艘旧船在大锯下分尸,一块块的木板被拆掉当柴烧,然后渐渐地化
为获灰消失的那幕!
现实未免太残酷了!你不认为吗?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物件必定要被消除,不容许它有一点立足之地,即使他曾贡献了全部,人们也不会对它另眼相看!人生又何尝不如此呢?
人要话得更有意义,唯有珍惜生命,充份发挥才能,因为一日老了,做起事来力不从心,难免要被淘汰的,那时候任谁也拯救不了!怎样也无法挽回往日的光辉!
聪明的你,该知道如何看待生命吧!漫长的人生并不意味着就是有意义的人生。君不见一些生物朝生暮死,其生命虽短暂,却一样能发出其光芒’岂不比那些寿命百年,可是却活在醉生梦死的状态下更有意义吗?
经常听到朋友互相勉励:“回顾过去,把握现在,瞻望将来!”然而我认为最实际,也是最重要的还是把握现在的每一分钟踏踏实实地生活,才是最正当、合理的生活方法。如朱自清的一首诗:
“从此我不再仰眼看青天,
不再低头看白水,
只谨慎着我双双的脚步,
我要一步步踏在泥土上,
打上深深的脚印。”
朋友,愿我们及时捉紧眼前,充份地体验生活,让我们活得踏实,也生活得更充实吧!

石山上开花?

那天,心血来潮去拜访一位好友。穿过浓荫的胶林、越过无数的小桥流水、踏在那似乎无尽头又曲折狭隘的乡间小径上。约莫半个小时,终于来到那景色迷人的“世外桃源”。
一座矮小的石山屹立在屋后,给这幅农家小画平添美色不少!山后那丛竹木也增添了不少生趣!麻雀在林中吱吱喳喳地叫着,一忽儿又在空中自由地翱翔着。山坡上植满树木,在万绿丛中还间杂几株红色、黄色、紫色斟及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不时引来翩翩的蜂蝶。我惊异地问朋友:“怎么石山上会开花?”
她指着一棵黄梨,笑道:“还有呢!石头上又怎会长出黄梨?”
我把视线转向她所指的方向,果真是粒大黄梨!我不解地搔着满头短发。好奇心的驱使使我脱下鞋子,沿着小径细心地爬上去。
原来这些花草树木都是种在装有泥土的塑胶袋里。望着那一包包少许的泥土,再看看一棵棵茂盛的花木,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是不会相信那少许的泥土能长出如斯茂盛的树木的。友人解释说,这几种植物都不需要很多泥土的。顿时,我领悟了一个道理:环境并不能绝对性的决定生物的生存与否,通过种种方法来适应环境,也一样能显出其坚强的一面!
我们并肩地坐在一棵盛开着粉红色小花的树荫下,据友人说:这树名“情人的眼泪”,果然,一层层凋谢的小花撒满了大地,像平辅了一纱情网,真多情!
友人说,其父当初是看上这座石山才买下这块地,从此弃商务农。年轻时曾打算在石山上建个凉亭呢!
望着山坡上那些嫩绿色的幼苗和小花,起伏在轻拂着的微风下,如湖波一般,烦嚣的市声一点也听不到,只有树叶的低语声、小鸟的吟唱声及竹下的风声,美妙悦耳。再回头看看她那白发苍苍的父亲,我提议道:“何不成全他老人家的心愿?况且以后我们还可以在凉亭里吟诗作词,一举两得!”
友人笑了,笑我满口呓语?食古不化乎?
不料,那晚来了一场夜雨,急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屋檐的雨水淅沥沥地滴个不停,不禁使我联想到王维的“山中一夜雨,树杪百春泉”的景色。我们倚窗远眺,一边欣赏这林中的雨夜,一边倾诉心事到深夜。
隔天,我才不舍地离开这个令人憧憬的世外桃源。
抵达家园,第一次注意到屋前那块被忽略多年的荒地,想起友人家“石山上开花”那幕,我惭愧地低下头来。心想:即使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如果不去耕耘,也只是遍地野草,一片荒芜;反之,一座石山,在辛勤的劳作下却能出现一棵棵茂盛的树木。事在人为啊!于是下定决心把这块荒地默默来耕耘。
如今,每遇到困难挫折时,都会自然地忆起朋友家那座长满树木的石山,而激起我鼓起勇气去尝试,直到成功为止。因此很多看来似乎不可能的事,终于在信心及决心下——克服了!
朋友,我由衷地感谢你家那“开花的石山”给我的启示,使我在这人生道路上收获不少。也愿你每天在巡视石山之际,会有新的领悟!

登高

欲求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爬得高,看得远,自然能看到更多更美更好。为了这目的,便与友人结伴登上永平新港的最高峰。
那是个黄昏。高处看落日,绿绿的山峦把那镶着金边的朵朵霞云衬托得更美丽、更迷人。遗憾的是:照相机却装不下这美丽的镜头!“只供欣赏,而不能占有”是另一个遗憾。
世界上为何有这么多遗憾?
难道说就因为这些遗憾才能显示出其它事物的完美吗?有人说:“倘若没有凋花的飘零,又怎会使人感觉鲜花的娇艳?”
是不是相同的道理?
坐在小小的乱石堆中,让那清清冷冷的山风吹散短短的头发。然而清风的力量是否足以吹散心头的不快?解心底的结?
风儿这时也一定和我一样沮丧,因为第一次碰到一个“不可能”!我想。
自懂事以来,便开始感觉到自己极有说服力、感染力和影响力。怎么此刻却改变不了眼前的一件小事?究竟是为什么?
我在为自己的失去影响力而不快,风儿是否也正为不能消除我的不快而不快?
“很多时候,就是那么无可奈何的!”朋友安慰道。
自认不属于消极派的,很肯定的我不会眼巴巴地看着事情恶化下去!
可是如果是费尽全力,仍然扭转不了事情的局势,我又能怎样?
“你的影响力并没有消失,因为你以前根本就没碰上这么一回事!你难道能证明在这以前的确有妥善处理同样的事?”一位朋友这么说。
难道长大了,就越会感觉到自己的不足?这就是成长吗?
注视着那层层如梯阶般的高地,好久好久……
“这几座黄泥山丘像不像埃及的金字塔?”经友人一问,才注意到山丘之美。于是把注意力分别投于每个梯级,惊奇发现个个小平地也并非稳如泰山!看,那些靠近顶峰的都有地崩的危险。挫折是难免的,刹那间,我领会了。
想想:即使到了最高峰,又有谁能担保不会滑下去?
顺手抛下一粒小石子,只见它滚滚而去,留下轻轻的痕迹,却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就因为它的渺小吗?
无论是多么渺小,也不该自暴自弃!—是小石子的回声。
环顾四周,高高的山,青青的树,它们虽历尽了多少风霜和打击,却都带着浓浓的生气,丝毫没留下一点痕迹,而我只不过遇到一个小障碍,便如此垂头丧气!
归途,经过一个两代同园的橡胶园。年轻的一群挺立着,年老的则披头散发,东倒西歪的,流露出深深创伤。
告诉自己,我应该是属于那年轻的!

静天鹅·动螃蟹

在首都的日子有三年了,可是对于“天鹅岛”这个地方却是非常陌生。第一次听到这个美丽的名字还是在“第二届写作班同学筹委会”所组织的旅行团。
记得接到旅程表时,便深深地被“天鹅岛”三个字吸引住。毫不考虑参加这次的旅游,一方面是对天鹅岛的好奇,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从中猎取一些写作题材。
于是在八月廿五日傍晚,我们一行三十余人便在巴生港口集合,租了一艘很耀眼的新船向天鹅岛前进……
那是个风平浪静的夜晚。
大海如沉睡中的婴儿一般的平静,除了船儿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外,便看不到波浪,也感觉不到海风的吹袭。可是你还不能单凭眼前的一幕而下定论!海并非永远这么温柔、宁静、可爱的。
轻松的歌声、欢乐的笑声驱走了旅途中那黑暗的可怖气氛,然后又飞到每个人的心坎上。约莫三个小时后,船儿来到一个鹅型的小绿岛。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岛上那座高高的灯塔,它不停地旋转,把光和热平分给每个角落,丝毫没有一点私念的成份存在。
倘若万物之灵在执行所有的任务时,他能像这座大公无私的灯塔一样的一视同仁,那么我相信人与人之闻的纠纷、磨擦和误解都能大量的减少,甚至避免呢!那该会是一个多么美丽的社会!
上了岸。在石梯上注视着这个不懂得疲劳为何物的灯塔。它的工作虽然简单,却很有意义!因此它不厌其烦披星戴月坚强地站稳岗位,默默地发出光和热。
其敬业乐业的精神,真叫人佩服!
“这灯光是否能照到整个地球,抑或只限于天鹅岛的四周?”一位最爱胡思乱想的朋友这么问道。
倘若这灯光能照耀着整个地球,我们叉怎会听到控诉的哀怨声、那来缺乏温暖的阵阵感叹?
顿时,心中正为这盏“正义之灯”的光力不足而深感遗撼和惋惜。
有意奉献者却往往没有足够的能力;反之,那些有足够条件者却少了一颗慈善、公平的心!真是遣物弄人。
我同情前者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憎恶后者的自私自利。
沿着石梯,一阶阶地爬到苏丹别墅。接着大伙儿又忙着物色一个烤鸡翅、番薯的场地……然后才登上天鹅岛的最高峰——一个沿海的美丽小凉亭。
在此,我们尽情地玩着各类游戏;从最简单的火车舞到最复杂的智商游戏。一直到夜色深沉时,才不舍的离去。只给这美丽、孤独的小凉亭留下我们那永恒的欢笑声。但愿那短暂的欢乐时光能驱散小亭的寂寞,永远地伴在她身边。
大伙儿在手电筒灯光下又走回苏丹别墅。并非每个人都有在海上过夜的经验,感觉中自己似乎是睡在摇篮上一般的舒服!大海依然是那么平静,好像是刻意为我们这群远方的游客呈献着一首无声的摇篮曲似的。在富有节奏感的潮声伴奏下,更显出那美的意境!
总之,那是个难忘的晚上。
隔天一早,看过日出,便带着一颗不舍的心与可爱的天鹅岛挥手道别。
船儿又继续前进,朝向另一个目标——螃蟹岛。然而我却不能忘记那勇敢的高塔,也忘不了那白白的小凉亭,更无法忘怀小绿岛的单纯及那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也不知在船上度过多少时候,终于抵达一个水上人家。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木桥绕遍整个螃蟹岛。
由于正好是退潮,岸上堆积着各种垃圾,给人一种环境污染的感觉,也给旅客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涨潮、退潮原本就是宇宙的常规,谁又能改变得了?涨潮虽美,但究竟有谁能挽留得住它?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有涨潮就一定有退潮!
如果你爱涨潮的美,又何必害怕退潮的丑?
螃蟹岛是个人口众多的渔村。我最难忘的是那些在窄小板桥上飞速奔驰的脚踏车,我真为桥上的行人担心!其紧张及刺激并不逊色于闹市中车如流水的马路。
天鹅岛与螃蟹岛原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朋友,请问你爱天鹅,还是爱螃蟹?

重游振华湖畔

假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书房与弟弟一块看书、写字、画画,有时也做做手工。晚饭后,又成群结队到湖边去散步、划船、看夕阳。雅致一来,就提着钓竿坐在石堤上垂钓。有时候看到弟弟们在河里尽情地游玩,也会经不起那清冷河水的引诱地跳下去泡一泡呢!多写意的日子!
今早,我们又心血来潮地来到振华湖畔写生。这里虽没有奇花异草,然而我仍喜欢在斜阳之下,徘徊在长长的湖堤上,听青翠的绿草在低语,感受着和风从湖上吹来,欣赏清脆悦耳的鸟鸣,还有婆娑起舞的树叶。
凉风阵阵吹来,平静的湖面被罩着一层清晰的水纹,顿时那一排排沿湖的树木就成了大自然的打风机,给人一种舒畅的感觉,真是个看书的好环境。
记得在求学时期,经常和同学踏着脚车来这里看白兔、喂猴子,可是十余年后重游旧地的今天,竟找不到往日那小小动物园的踪影。几道木桥已破烂不堪,湖上的小亭也不翼而飞。浓荫下那张美丽的圆石桌,如今也只剩下几根桌脚。这些残破,究竟是岁月无情的摧残,或是人类的“破坏狂”所造成的?
从今天那稀少游客的振华湖畔看来,她的“前景”似乎是暗淡无光。难道她被遗忘了?工商业的发展、社会的进展并不一定要淘汰种种精神上的享受。但愿这块幽静的公园能早日恢复以往的样貌,甚至发展、改善得更完美’以吸引更多游客到来欣赏大自然的美,同时也能暂时远离世俗的尘嚣,何乐而不为?

双溪毛糯二日游

Sungai Buluh——好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在我的想像中,她是个清幽、寂静,有流水竹林风声的世外桃源,就如其名一般的诗意,这个我向往多时的好地方一直就是那么的美好,令我憧憬!
原以为教学实习会被派往这小小的天地来,过一段与世无争,悠哉闲哉的田园生活;不料我又失望啦!只有“温馨小阁”的四位阁友都被安排在这里的一间华小实习,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独守空阁。
乘着公共假期到Sungai Buluh去拜访四位阁友,顺便看看这理想中的地方。在巴士上摇摇荡荡约一小时后,随风飘来一股“野味”争先恐后地涌入鼻孔。原来这里有那么多农场!猪农、鸡农,甚至于养狗场分布了整个小农村,当中穿插一排排的住屋,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警察局屋顶了!那是个以红、蓝两色瓦片构成的美丽图案,也许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屋顶上下这种功夫,所以才会感到特别的新鲜。
巴士停在学校门口,下了车就看到一排陈旧的木屋,想必是学校宿舍吧!信步走向前去,果然四位阁友就在里边,聊了一会儿就到宿舍前后参观。在宿舍前面,除了一些花草外,还栽种了好多棵木瓜树及椰树’果实累累。阁友采了一粒成熟的木瓜招待我这位远方的客人。尝过了甜甜的大木瓜,我们又到宿舍后去走走,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口小井。凝视着井水里的自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每天打水给我冲凉的大伯父,此时他的身体可好?在祖母临终时曾答应要好好照顾他,可是由于参加写作讲习班的关系,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回家了。想到这里,忽然激起一股回家的冲动,这周末就回!
朋友听说我要回家,惊奇问道:“写作讲习班呢?”
“我爱写作班,更爱家!”简单说出内心感受。
庆幸朋友都能了解我的处境,不再笑我“回家狂”了!
傍晚,阁友尽地主之谊,带我到街上去观赏风光,路两旁的沟渠积着乌黑的止水,还有随地可见的垃圾,真的破坏了村景!我不解:何以一个美丽的地方竞不去美化、爱护她?真是浪费环境!
叫了一盘酿豆腐,其味道虽是那么香甜美味,却叫人提不起胃口。望着三五成群的苍蝇猖狂地在桌面上活动,心想:这些小家伙可真幸福!竟然能拥有一个这么美丽名字的家园!它们的无孔不入,投机取巧不逊色于人类吧!
隔天早上,我们走到小坡上的蓄水池去眺望风景,欣赏大自然。整齐的果园,大大小小的农场,还有那各式各样的农家,。不愧是幅美丽的农村小画!那一座座高高的青山更衬托出村景的美!在这里望不到那乌黑的死水,也嗅不到阵阵的臭味,更看不到成群结队的苍蝇!原来Sungai Buluh果真美如其名啊!
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上了山顶,能眺得远,又望得阔;否则单凭街上的所见所闻就偏见地给她下个定论未免太残忍了!不错,对事物的评论不能下得太陕,没有全面性的认识是无权下定论的!
临走时,轻轻地告诉鄢圆个阁友:“Sungai Buluh不虚此名,确是个难得的好环境;尤其是到这山顶来观赏朝阳和夕阳必有另一番风昧!”
愿你们好好珍惜她,朋友!

野生动物园之游

陈、载、颜、卢、蔡和我一行六人趁着回历新年假期到柔佛的野
生动物园游玩。
巴士停在路口,要到野生动物园就得走一段路进去。我们边走边
说笑,赤热的火伞高张,我们也不觉得路途遥远。蓦然,蔡如发现新大陆般地开口:“怎么不见人烟?”
经她一提,我们才发觉到在这广阔的柏油路上竟是那么冷冷清清,只有我们六个行人。难道这全马独一无二的野生动物园在两三年内就沦落到这么凄凉的地步?我们似乎有着默契,顿时笑声全消失,也许在为年轻的野生动物园悲哀吧!
“前面不是烟吗?”陈打破寂静。我们都抬起头来看。原来是一间制砖厂所发出的黑烟。戴感叹道:“不见人烟,只见乌烟!”
到了售票处,买了票便上那辆绘有斑马图案的小巴士,司机耐心地载我们到处参观,一面向我们介绍有关动物的故事。
第一站是停在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眼前出现四只格子大小不同的长颈鹿,漫无目的地步行着。或许它们正盘算着把“领土”发展到远一点,到有更多青草的地方吧!
接着,我们来到狮子的“地盘”,这里没有茂盛的树木以遮蔽灼人肌肤的阳光,尤其是在这无风的时刻,动物都不由得打起盹来,四只狮子懒散地躺在一堆,毫无生气的。
再向前进,可看到一群老虎伸长着舌头在喘闷气,微微地闭着双眼,时儿以羡慕的眼光望着自己的同伴正沉浸在对面的小池塘里,独自享受清凉、舒爽的冷水。看来池塘里的老虎却不会了解同伴的感受,仍然继续独霸着它,不轻易让同伴尝尝舒服的滋味。
照相机把这幕也猎了进去,接下去,我们到了一块广大的草原,一群斑马欢乐地追逐着,时而嬉戏到骆驼群中,似乎想把这份快乐散播到整个园地。
在这难挨的酷热下,动物都垂头丧气,只有沙漠之舟满不在乎地坐在草地上咀嚼着青草,他不仅能够适应,而且还显出清闲的神情。
看!前边那两只大象仿佛正在欢迎着我们。它们故意把前右脚放在左脚上,摆个美姿,难道在示意我们替它们拍照?
最后,司机也载我们去看印度羊、驴子、河马、犀牛等动物。可是不见熊猫的踪迹,不知躲到那儿去了?
这里的动物远比国家动物园里的动物幸运,它们虽然没有一个遮蔽阳光的阴凉屋子,却有一块自由的活动圈子。如果它们也有选择的余地,不知它们会选择何者?
动物的镜头也猎得差不多了,司机就载我们到游乐场去。首先,我们观赏鸟类表演敲钟、绕圈等游戏。最可爱的还是那只外号“花花公子”的白鹦鹉卡森先生,他所表演的踏脚车及寻宝游戏都博得观众热烈的掌声。更有趣的是,他还能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舞来呢!
接着,我们才进入戏院观看长达约二十分钟的立体电影。荧幕呈半圆形,我们时儿仰头而视,一忽儿感觉到飞机就在头顶上,一忽儿又感觉到自己仿佛在闹市。这惟妙惟肖,富有新鲜感的境界给人一种身历其境之感,戏院内小孩的惊叫声因而四起。
最后,我们来到电车站,想亲身体验紧张、刺激的感觉。开始时,车开得好慢,上岭都非常勉强。不料,到了下坡时,电车却风驰电掣地飞驶而下,吓得我们惊喊不停。紧握住车前的铁杆,感觉到电车倾斜,刚才电影的那幕仿佛在在我们身上般演。险过了这关,眼前就是平坦的道路。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想:人生的道路何尝不也一样?怎能不时时提高警惕?
几分钟后,又回到车站。回头望望那段惊险的电车路,不仅捏了一把冷汗。当我想到路虽是崎岖不平,但总会有到达尽头的时刻,不由得发出会心的微笑。

福隆港之游

“让我们踏上云端,更接近那蓝的天,
最高的山峰在眼前。
地上弯弯的流水,好像一条银项练,
看一看山脚下,又像一座小花园,
我们爬得高,我们看得远,
把欢乐和美妙的歌声散播在山水间。
……”

三月十日早上,班黛谷师训学院华文学会一行四十人登上我国避暑胜地之一的福隆港,以一曲《最高峰》唱出路上的景色,把欢乐和美妙的歌声散播在山水间。
选了巴士最后的座位,虽看不清楚前面的景物,可是转过身来观看后面的风景也未尝不是个欣赏大自然的好角度!看那弯弯的流水,大大小小的岩石,高高矮矮的竹丛,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花草树木渐渐地远去,直到消失。紧接着又是另一副美丽的图画,如接力赛般地呈现于眼前,始终没中断过,使我有种目不暇给的感觉。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向后赏景”的经验呢!真没有想到会别有一番风味。这意外的收获或许是新鲜感使然吧!
逐渐地,蜿蜒的小路越来越狭窄,空气也愈清新,更带有一股寒意。到达山腰的小站时,由于道路过于窄小崎岖,当局只容许单程交通通行。从小布告板上看到行程的时间表,那时候正好是下山的行程,我们只好作片刻的休息。
旅程途中,最引人注目的奠过于羊肠小径两旁一丛丛又长又弯的竹林,如杨柳般随风婆娑飞舞,给人一种温柔清雅。那些间杂于万绿丛中的野花也朴素得可爱。
约莫两个小时,便抵达福隆港的最高峰。一位在当地华小执教的朋友引导我们到住所放好行李,便开始这次的旅游。
尽管山路是多么的崎岖,我们欢乐的歌声依然是那么响亮,四处飘扬。蓦然,“咯”的一声,巨响远远地盖过我们的歌声。顿时,歌声止了,车也停了。司机叔叔示意我们下车。
天啊,没想到车子竞在这险崖抛锚!车轮掉入柏油路旁的黄泥间,陷入一个大窟窿!在这么一个曲折的山坡,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有被抛入深谷的危险,一时谁也拿不定主意。
幸亏司机叔叔技术超凡,胆识过人,终于脱离险境。
爬得越高,就不能不随时提高警惕,往往就在那一念之差跌个粉身碎骨!人生也何尝不如此?这难忘的一幕至今仍清晰地烙印于脑温。
福隆港的市区最显眼的是那座既新款又美丽邮政局,好多同学都购了明信片当场写了几个字寄给亲友,而我却顾着猎取镜头。
午餐后,我们在那位“临时导游”的带领下,参观了福隆港的一些旅游胜地。他首先向我们讲解福隆港的命名由来。“当你们抵达福隆港时,看到这里没海也无港,却取名为福隆港,是否感到奇怪?”
果然三句不离本行,引起动机可取,不愧是位合格老师!
原来传说很多以前,有位名叫福隆港的商人到此开采锡矿,给这里增添了一个矿湖,人们就把此地取名为福隆港。
那么Fraser Hill又作何解?传说有位名叫Fraser的英国人到此地游玩,不幸失了踪。其友多次上山寻友人不得,故取名为Fraser Hill以纪念他。不知不觉,巴士停在鲜菇厂外,大伙儿沿着石梯步上。眼看那座陈旧又简陋的白屋,感到有点荒凉的寂寞。厅内有位女孩正摆卖着各式各样的菇类,大略看过后便进入内室参观菇类的培育及种植讨程。
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菇类的培育过程。首先把木屑装在塑胶袋内,热蒸后隔天便可放入苗种,约两个月后即可收割。
接着我们到迷你动物园去,强烈的臭味阵阵传来,给旅客留下一个很坏的印象,这点是应该改善的。步出动物园,心想:既然超过半数的动物是猴子,何不干脆把它改为名副其实的猴子园,展放各种不同的猴子,岂不更适合吗?
听到“玫瑰园”这美丽的名字,不禁精神百倍。不料看到的却是一片枯黄老瘦,只是稀稀疏疏的几朵玫瑰!也许是泥土不够肥沃吧。可是四周野草丛生,绿油油地一片又该作何解?难道真有“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这道理?我茫然。
隔天一早,我们成群结队地往瀑布前走,据说路程长达四点五公里,加上路旁并没有指示标志,因此每每面剥_止支途时,大伙儿不得不停下脚步来仔细分析、认清方向,然后才作出抉择。我虽感到累,但却很喜欢这样的训练。
走啊走,忽然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有人高呼:“我们终于到达瀑布了!”
抬头一看,路的尽头果然是我们所找寻的瀑布。顿时,兴奋的心情使我忘却了一身疲惫。把手伸入水里,心想:要不是信心的支持,我们也许早已做了逃兵,如何有机会享受这冰凉的山水呢?这次的长途跋涉,使我深深领悟到:“无论是多么遥远,艰难的道路,只要有决心,一定会到达其尽头的一刻!”
两个小时后,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向福隆港告别。但愿他日旧地梦游时,她已受到旅游局的重视并全面发展,至少能与目前的金马仑高原媲美。福隆港,祝你进步!

蝙蝠洞之游

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到暖和的阳光已在房里逗留多时,大伙儿谁也不敢怠慢,立刻跳下床来匆匆准备按照原订计划——征服蝙蝠洞。
尽管昨天已经领教过国家公园“特产”——水蛭的颜色;尤其是在一位朋友脱下鞋袜的那幕更是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叫人毕生难忘!眼看着几只肥肥滑滑的“吸血鬼”在脚上蠕蠕而动,不禁令人毛骨悚然!费了不少功夫,在惊叫声中七手八脚地为国家公园“除害”后,鲜血却分别地从那几个伤口不停地流出来,这更增加了原本对水蛭的恐惧感。况且昨夜细雨连绵,山路的湿滑程度暂且不提,可恶的水蛭必定更猖狂、活跃!然而我们又岂能轻易向这渺小的生物妥协、屈服而退缩?
“预防胜于治疗”,因此在未出发前,同伴们纷纷地在鞋袜上喷洒少许的杀虫剂,然后才放心地阔步朝向目标前进。
沿路都躺着枯落的树叶。踏在落叶上,静听鸟儿在树枝上吱吱歌唱,尚有幽美的唧唧虫声伴奏着,还有那引人注目、五彩缤纷的蝶儿正随着大自然的音乐节奏翩然起舞;不甘寂寞的草儿花儿也迎着晨风婆娑起舞,散发出一股芬芳的香味。这鸟语花香就彷佛是一支别出心裁的迎宾舞,欢迎我们这群热情的远方客人到来似的。顿时,深受到这轻松的气息感染的我已完全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忘却水蛭的恐怖侵略性。
小路的崎岖陡峭是意料中事。在平坦的羊肠小径上,为了避免水蛭有机有乘黏上鞋袜而爬入鞋内,我们都以轻快的跳跃步来取代缓慢的步行。可是到了峻峭的山路时,却只有放慢速度,手攀木栏,一干一干扶着,以免滑倒或倾跌,然而我们却在平场的路上摔的跤多!所以说:不论是怎样的路,都需要谨慎地走,平坦的路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能一路顺风;而崎岖不平的路也不一定是永远走不完的!
一小时的跳跳跑跑爬爬后,终于抵达蝙蝠洞口。这是个岩石底下的小洞。导游大略介绍一番,好些同学在听到洞内的蝙蝠粪厚达数寸,便不难想像臭味熏天的情景,再看看洞口那堆如刀削般尖锐的岩石,都打消了入洞观赏的念头,而我也是逃兵之一。
在洞口苦候了约莫半小时,远远看到秀珠、金珠等人完成蝙蝠洞之游,兴高彩烈地朝我们跑来。目睹他们脸上焕发着胜利的满足感、陪衬着会心的微笑;顿时,我惭愧地低下头来,自问:为何别人能做到的事而我却不能?不!我不能做个失败者!想起自己的座右铭:“我非但要做别人所能做的事情,更要做别人不能做到的!”就不其然地激起一股好战的勇气。
秀珠似乎洞悉我正与自己战斗、挣扎,于是向前来给我一只我所渴望的援手,说道:“这确是个难得的体验,鼓起勇气来,我相信你能够征服它的!”
感激地注视着她那双给我勇气及信心的眼神,毅然挂上那个系好绳子的手电筒,朝洞口前进。
小心翼翼地跨过洞口那堆尖石。心想:莫非这就是进入蝙蝠洞的见面礼?顿时,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寒意。
洞内没阳光,而且越走越暗。紧接着一股强烈的臭味逐渐侵入鼻孔。不料挂在迳项的手电筒竞在这时候与我开起玩笑来了!它不照前边的道路,遍遍照到我头上来。在这种情况下唯有勉强的用那双沾满了蝙蝠粪的脏手把它重新放好才继续前进,让臭臭的光照亮臭臭的路……
当手电筒照到前面的岩石时,我真有点心慌意乱。看!那高高低低的岩石彷佛正对着我狰狞怒视,况且四周又是如此的湿滑;令人望而生畏!然而,我们在这逆境中,更充分发挥互助精神,那团结的力量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克服了一层又一层的挫折。
回望那崎岖陡峭、陷阱处处的小路时,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可是抬头一看,眼前又出现另一波圆圆滑滑的岩石,丝毫无立足之地!心想:人生旅程何尝不也如此荆棘崎岖?
忽然眼前出现一道阳光,在这微薄的光线照耀下,可以看到一群灰色的蝙蝠正在洞壁上歇着,不时发出唧唧的声音,也许正议论着我们这一批侵犯者的来意吧!?
停留片刻细听它们的私语后,又继续前进。天啊!怎么只剩下这么一个小洞口?勉强钻了过去,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的个子还蛮合乎标准的!
烈日当空,四周光明一片。我轻揉眼睛,看到浓密的树影在微风中徐徐摇动,树上的鸟儿也似乎在为我的胜利而欢唱!虽然在这彷佛漫长而确是短暂的半小时的时蹲时爬、又跳又钻的过程中,表面上所换取的只是一身蝙蝠粪;实际上,我已从那串串的惊险挣扎中领悟到:任何的挫折必有解决的方案,其秘诀在于决心、信心、恒心、毅力和通气!
一阵清风吹了过来,把那股蝙蝠粪的味道散播整到国家公园,然而在我小小的心灵里,正洋溢着胜利的欢乐及友情的温馨。
朋友,我由衷地感谢你们的鼓励,使我有这番体验及领会;更愿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上,我们能互相勉励、携手前进,坚持为理想而奋斗到底吧!

游牧民族式的临教生涯

一九七九年一月我离开新加坡结束在糖果当机器操作员的工人作,开始我的教学生涯。
我第一间执教的学校是中华学校。我所担任的科目是一年级的华语和数学及三、四年级的英文。
或许是深受到《爱的教育》那本书的影响,因为那是我第一本爱读的书,是念四年级那年老师替我买的,读后爱不释手,决定长大后要以爱的教育去感化学生、影响学生、关心那些需要爱的学生……
十多年后的我,仍初衷不改。经常提醒自己以爱心教导学生,帮助学生学习,尽可能避免采用落伍的藤鞭教育,因为我认为体罚未必能解决问题,有时甚至会引起反效果呢!
我把学生当作自己的亲弟妹般看待,即使放学后,我们还在一起唱歌、玩捉迷藏。我极喜欢住在宿舍的生活,因为我有更多时间接近学生、关心、爱护他们。
不料在我热爱这份工作、乐在其中的当儿,教育局来了一封解雇书,因为一批师训学员毕业了,将取代一百零一个临教的职位。
一纸通知书,一个月前的通知,迫我离开这群可爱天真的小孩,尽管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又能做什么?
加入了临教公会,但并没因此争取到什么。多次前往州教育局,那华小督学口口声声说华小目前并无空缺。最后只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离开自己热爱的工作岗位,到新加坡当女工去。
三个月后,家人来电告知教育局来了一封续聘书。于是又匆匆地到笨珍的培侨华小代课一个月,紧接着又被调往丰盛港培智学校去。
在丰盛港执教的那段日子,记忆最清晰的是我的“回家狂”。每个周末我都风雨不改地回家,虽然路途是那么遥远——来回两百馀哩!但却未曾动摇我回家的信念!
在丰盛港执教时,最令人难忘的是在宿舍的生活。我们几位间事合伙组织起“小家庭”。轮流当“家庭主妇”呢!记得有一天放学回来看到桌上那道黑黑的菜,惊异地问身边的同事:“那是什么?”
不料他也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我尝了一口,才恍然!原来是香姑肉丁炒菜心,只是菜心被“污染”,绿意消逝了。味道如何?非旁人所能领会!
隔年开学后,由于接到两封续聘书,第一封是家乡的永平一小,另外则是龟咯的耕文小学。家人都劝我选择前者,而我当时对流浪式的生活已开始感到有点厌倦,就听从家人的忠告,开学第一天便到永平一校报到。
放学后,路过县教育局,顺便闯进去通知县督!学我同时接到两封续聘书,以便另派他人填补那空缺。不料与州督学电话联络后,他却命令我隔天开始到龟咯耕文小学去报到。
至于水平一小,我悄悄地来,也悄悄而去,不告而别。只流下我的足迹……
在耕文学校平平安安地教了一整年,没有中途解聘或停职的麻烦。这样一来,我又开始回复以往对教学工作的兴趣与热忱。
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间,与学生们生活在一块。尤其是第一次体验到水上人家的生活,更感觉到无比的新鲜!
我爱这里浓厚的人情味,还有尊师的优良传统;更爱这美丽、富有诗意的环境!
每个下午,与一位住在当地的老师到学校图书馆去看书写字,一些好学的孩子们也会随后而到。此间图书馆虽小,却不乏好书!如许丽玉翻译的《老师如何跟学生讲话》,《教学工作十讲》等等,阅毕这些书,使我或多或少从书中吸取一些教学技巧,进而提高教学效率及兴趣。此外《水浒传》、《西游记》等也增进了我对古典文学的认识。
龟咯是个相当闻名的渔村,每逢周日一辆辆的旅游车接踵而到;有欧洲人、新加坡人,还有一些不知从那儿来的游客。他们除了在海鲜楼饱尝美味的大虾、螃蟹、大鱼等海鲜外,也沿着木板桥走遍整个渔村。
我不解地望着旅客,究竟是美味可口的渔鲜把他们从老远的地方吸引过来,还是这种罕见的居住环境?
有一天,好友到访,看到这些水上人家,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们刻意把屋子建在水上呢?”
渔村并不一定是所有的屋子都必须建在水上,就如我的家乡一样。然而这些人何以这么做?听说螃蟹岛的居民也是水上人家,到底为什么他们要与众不同?
做了一年的水上人家,并没找出其原因,真惭愧!
由于学校是在水上,所以田径比赛无法进行。每天下午看到学生在水里嘻戏,游泳技术惊人。心想:“要是能以游泳比赛来代替运动会,到时必有一番盛况!”
年终到来,习惯地接到解聘书。
我的第六间执教学校是在三板头的仁銮小学。一个学期后,我又调回母校——同正学校来。回母校执教,对我是好的,至少我熟悉那里的环境,我也能够通过自己的言行举止来教育他们,以身作则,树立良好榜样。
一年后被录取进入师训,结束了我那游牧民族式的临教生涯。
三年的师训课程里,我被派往雪洲的双溪威华小及白沙罗学校进行教学实习。
这些日子来,到过九问不同的学校,接触过各种不同的学生、老师。师训毕业之后,我开始了另一段教学生涯。

生活的历程——记那段流浪式的工作

我出生在一个文盲的家庭里,第一次接触到书本还是入学的那天!也许就因为这样,我格外爱书,也特别珍惜求学时期。
记得念一年级那年,虽是被安排在下午班上课,可是我每天一大早便嚷着要父亲载我去学校,遇到父亲刚好出海捕鱼时,只好哀求祖母陪伴我步行上学了。往往我的坚决总会说服家人,因此我越来越自信、固执、自我。
一踏入校门,我就兴奋地在校园雀跃着。到了学校,我才有安全感,我不必担心会下雨、会迟到,也不会担忧椅子会被其他同学霸占。在小小的心灵,就那么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也不曾设身处地为父亲和祖母着想。如果当时能体会到这份满足感是父亲和祖母的“虐待自己”所换取的,那我也许就不会那么任性呢!
小学毕业后,家人都基于我是个女孩子而不让我升学。更何况在居住的小村上,不仅读书风气低,知识醒觉也很低,重男轻女的封建观念更是兴盛!在面对失学的恶运之际,我唯有通过笔端来发泄内心的苦闷。级任老师得知后,便不断鼓励我勇敢地面对现实,战胜环境。然而,我单薄的力量仍无法说服家人那根深蒂固的思想。多少个午夜梦回,我低声抽泣,哭湿了温暖的枕头,但是还冲不掉家人的封建思想。
一直到开学的前两天,好友偷偷跑来告知校长将带同学们去英中报名,我听了,便不顾一切地跟那位朋友溜走了!
报了名回来,我战战兢兢地踏上归途,心想:“只要能继续升学,我不怕任何惩罚!”不料我的好学及坚定的意志竟打动家人的心!可是谁也没想到大马教育文凭成绩公布竟会粉碎我的美梦,破灭我的理想!那张可恶的二等文凭狠狠地结束了我的求学生活。这残忍的打击逼我面对现实,因此我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流浪式工作……
× × ×
停学后,村民都以惊奇的眼光对我扫视过来。因为我是村中受教育最高的一个“响当当”人物,村民一向来都以信任的眼光看我,认定我会出人头地,为本村争光。不料我竟然落到如此狠狈地步,何止我本身对这事实感到意外,村民也为我这次的阴沟里翻船感到惊奇和婉惜。惭愧、绝望、伤心种种繁杂情绪紧紧困锁着小小的心灵。为了逃避旁人的指指点点,我毅然决定到新加坡去闯。在失意颓丧的情况下换个新环境基本上是好的,晟低限度我能告诉自己:“忘记过去的不如意,重新开始!”减少了许多触景感伤的机会。
到了新加坡,暂时寄居在姑姑家。在表姐的带领下,到裕廊一间日本人经营的糖果厂当机器操作员。
坐在冷气房里操作机器,确是件轻松的工作!尤其喜欢站在机器旁,注视着一粒粒赤裸裸的“红毛糖”听话地“走”到圆盘的小孔,旋转一周,出来时是一粒粒经过包装的糖果。有时候我又爱换个角度蹲在“出口处”看那些刚包装好的糖果一粒粒活跃地跳进珍里,发出“嘟、嘟”的声音。我特别喜欢这种节奏感快速的自然音乐,更爱上这份工作!
每到休息时间,我总会习惯地到每个部门去观察其他工友如何执行任务。好奇地观看工友们用机器把白糖和一些原料搅成一团如粘土一般,然后才送去给切糖部。
切糖部女工必须依照指定的模型通过机器切成很多很多一小粒一小粒的糖块。接着才送到我所操作的机器来进行包装。最后则由另一部门女工把这些糖果装入塑胶袋里。这就是这间规模不小的糖果厂的制造过程。
在那段当女工的日子里,结识了许许多多来自全马各地的男女工友。其中有不少和我同病相怜,因此我们的话题多了,也相处得更融洽。
在糖果厂度过四个个月,便接到教育局通知书。为了理想,我只好离开这份活泼、写意的工作,回国开始执教生涯。
三年的临教生涯,我一共换了七间学校。这种游牧民族式的生活并没训练我搬家、收拾行李的技能,确是有点难以置信。如今每逢学院假期,我是第一个开始收拾行李,却是最后一个完成工作,真,惭愧!
临教生涯的特征是随时都会面临解雇厄运,对于这份毫无保障的工作,我只有又爱又恨。在解雇或解聘其间,我依然不敢回家乡吃老米,担心被山东父老问起:“为何学校开学啦,还不去教书?”时的那种无言以对,因此再次往新加坡去!
基于“好马不吃回头草”的理由,即使内心多么的怀念那糖果厂的一点一滴,但仍勉强压抑自己,稿:裕廊工业区挨户问工,结果就在一间板厂当切板女工。
在热烘烘的蒸压机旁与机器“合作”把粘在夹板上的树皮切平并非易事!除了速度要与机器取得配合外,还必须忍受炽热的干空气。虽然厂方良心发现,在机器旁置了一把大大的打风机,可是非但收效不大,反而把事情搞砸了!记得有一天一块被我切下的小树皮竟联合打风机找我麻烦来呢!它乘我一个不留意便飞入我的灵魂之窗,害我张不开眼睛来,管工送我去医院,那部日夜操劳的蒸压机也托我的福偷闲了一个下午。我可以想像“他”高兴成什么样子!然而倘若“他”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从医院回来,一手把那扎着纱布的眼睛盖住以免惊动旁人,单凭那只独眼找到回宿舍的路。
那个晚上,我怎样也无法入眠。如果我真的变成独眼龙,如何向生我养我廿年的父母交代?想着想着,泪水沾湿了那块敷盖眼睛的纱布,愤怒地把它狠狠地取了下来,丢出窗外,我要让眼睛看看光明的夜灯。“啊!我可以看到周围的每一件东西,我并没有瞎!”同房被我的叫声惊醒,跳下床来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明儿还得上班!”
“上班?我不干啦!这么危险的工作我不能冒险做下去!”语气是那么坚决。
隔天便辞职了,然后又在裕廊工业区漫步觅工。手表厂、电子厂、罐头厂、米粉厂、腊肠厂、电子厂……都闯进去,可是都不能适应我,因此又到处同工去了。
任性的我,只想到要工作适应我,从不曾尝试去适应工作……
最后,决定在毛织厂当系纱女工。我挺喜欢这工作,虽然是那么单调的工作,可是每每看到机器上的纱断了,而自己都能把它系好,天衣无缝的紧紧系住,心中不期然地起了一种满足感,似乎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任务后的那种兴奋。然而长期单调地重复同样的工作,难免会令人感到压倦的。因此当我对这份工作的若趣及新鲜感结束时,就离开了毛织厂,结束这种系纱工作。
后来的日子,我当过饼干厂女工,这个选择可真明智,因为我最喜欢吃各式各样的饼干,可是等到我尝过种种不同的饼干后又想换换工作环境,结果是在三洋公司当品质控制员。一个月后又到电子厂去体验另一种生活……
数不清当了多少间工厂的女工,总之后来觉得跑工厂好累好累,便毅然地换到另一个自己陌生的工作——家庭女佣!
姑姑接到我的电话,简直不敢想信自己的身朵,说道:“以你的大女人主义,又怎能适应这份工作?”
我忽然想到自己经常更换工作,主要原因就在于“适应”二字!我何不尝试去适应工作呢?
一直到进入师训那年,我才完完全全脱离那种流浪式的工作,然如今,每每回忆过去时都会佩服以往那股冲劲,使我有那么多美丽的回忆,多姿多彩的人生插曲。我还会继续努力,让我的人生旅程永远保持那独特的记录——从不留下空白的任何一页!

展翅高飞时——给爱儿翔翔

让妈为你铭记你初生的容貌与啼哭,让妈为你写下生命中最初的日记。
那是一个多么振奋人心的约会!拥抱你蒙着一层白色黏液的身体,我心醉于你那宏亮的哭声里;守在产房内期待着你降临的老爸也赞你哭声撼人,给你取名“翔翔”,仿效鹏举的气节,愿你展鹏高飞,翱翔万里!
日子在泡奶打呃中流失,不觉你已采过蹒跚学步的尴尬时期。廿四个月的生命,已能揣摩、体会、学习、表现各种简单纯挚的感情。据《育婴全书》:两岁幼童正处于不均衡的第一反抗期,然而翔翔你并不在此例!你丝毫没给妈添麻烦,反倒是你灿烂的歌声笑语把恬淡的生活抹上缤纷的色彩,使家里洋生气和乐趣!
每天清晨,你像一只快乐的小小鸟,发出清新说耳的啼转,鸣唤得每个人都乐开了怀,尤其是你那首“太阳公公起床了……”,歌声低低的、厚厚的、慢慢的,简直是世界上最令人沉醉的声音!接着你还用柔柔的、暖暖的“妈妈早安”、“爸爸早安!”掀开馨香的天伦乐序幕呢!
令妈欣慰的是,颠颠仆仆学步的你,就懂得分担妈的工作!哥哥冲凉时,你蹦跳着一手拈一只拖鞋,左右有序地置于浴室外。有好吃的、好玩的,你也不忘哥哥的份儿,而且一定等哥哥放学回来一块吃、一块玩;即使面对令人滴出口涎的美味食品,你都坚持抵挡难以抗拒的诱力。你那大方慷慨、处处为人设想的憨厚心地,不仅是承袭你老爸的美德,且青出于蓝呢!
玩累了,你总是一声不响走进房间,吮着大姆指、鼻息齁齁,沉沉睡去,那双乌黑莹沏的大眼睛已眯成一条细缝,妈为你那无以比拟的乖巧可爱沉迷,忍不住低下脸颊轻轻亲吻你莲藕似的小肉忡臂!
你是一口装满快乐的井,妈下班回来,欣赏你裁歌载舞的活力演出,倾听你滑稽可爱的象声词形成的声浪,犹如沐在快乐泉;目睹你迫不及待地把妈教哥哥的唐诗宋词、儿歌童谣占为己有,妈更是甜滋滋的!
其中最触动妈心弦的是,那晚妈妈在你面前呕吐数次,你因此放弃心爱的卡通片,紧紧地依偎在妈身边。夜半呻吟声惊醒了你,你睁开明澈的大眼睛,关切地问:“妈,‘病病’好一点了吗?”多么感人
的一句话!没料到小小心灵,竟是如斯爱护妈妈,晓得为妈的病情焦虑。翔翔,你是妈病中的良药!
爸爸远赴怡保受训,你总是号啕大哭目送他上车,充分流露亲子的温情,却压根儿不允许妈滴一颗泪!不解事的你还对妈眼眶里的泪珠追根究底:“妈,大人怎么还可以哭呢?”翔儿,你爱妈爱得忒也太深了!
每当妈从浴室出来,你必定幽妈一默:“你的头发乱七八糟,一定不是我妈妈,是我认错人啦!”
你严格要求妈的衣着、发型、仪态时时刻刻保持美丽的形象,想必也是出自爱之深吧!
你最放心不下在厨房忙碌的妈妈,每次都尾随妈进进出出,一面叮咛:“妈,不要割到手啊!”“小心,烧烧呀!”点点滴滴,印证了妈一直是你的最爱!
你是对付爸爸最犀利的“灭火器”,也是妈妈的救星。一听到爸
妈的吵架声,即使你睡眼惺忪地吸吮着大姆指,也会轻轻下道命令:“你们不要骂来骂去!”望着你蜜瓜似的脸蛋儿,顷刻间,爹娘的心弦似被你那温温的一句深深地扣住了!
翔翔,妈悄悄地告诉你:你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具独特的魅力,叫人打从心底爱你、疼你,甚至于你恼怒时,俨然一幅顽固绝顶的老头儿般不妥协地在地上打滚,在家人眼里也丁点儿不被视为瑕疵,尤其你老豆一口皎定脾气刚烈乃大男人气概哩!因为你那不因温顺而趋于妥协的内在坚强,正是我们喜欢的典型。
你逐渐化开懵懂的幼儿时期,你的成长、你的学习、你的进步、你的心智在向前跃进,领着你、喂着你广而生动的语汇,竟成为你在写诗的重要本钱;妈教你习诵童诗,激发你的思想和智慧,不料你却从中悟出一般诗作的驾驭诀窍!
刚踏入小学门槛的你,创作欲却异常强烈!看到什么,就写什么;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从最平凡、最常见的一只小蜜蜂、一棵芋、一把伞、一个衣夹,引发出不平凡的诗思,妈从诗中发现到你特出的情思!
一天补习途中遇雨,灰蒙蒙的路上,雨丝细细洒在伞顶上,我们在伞下慢慢走着,踩着积水和黄叶,继续上路,满眼是匀匀净净的青翠,满耳是潇潇淅淅的雨声,你随口吟了一首《雨伞》:
一只小船,
没有驾驶盘,
只有一个拉杆!
当我一推动拉杆,小船便游动了!
一按拉杆,小船变成了小炸弹。
我再按一下拉杆,小炸弹便爆炸了!
我把它放在地上,又变回了小船!

我深爱那创新的意象,是那么适当、贴切、生动,使《雨伞》更富情趣!
妈打开大门出去晾衣服,你伺机溜出去抓住无数灵感、编织无数的梦。看你像一只活泼的小鸟,把自己沉潜在小小的阳台上,尝得真正快乐的那份童心,笑得尖尖的嘴角往两旁牵开,露出你特别整齐的牙齿,望着你那么天真、无邪的表情,我觉得自己整个被吸引了去。
你观察力敏锐,联想力丰富,念了一首《衣夹》:

妈妈被鳄鱼咬断了手,
妈妈又被鳄鱼咬断了头,
妈妈又再被鳄鱼咬断了脚,
妈妈全身被鳄鱼咬伤!
鳄鱼不会长大,怎么搞的啊!
妈妈不会动吗?
我拿铁棍把鳄鱼打倒了,妈妈也跌进河里!
妈妈从屋里出来,看见衣服在河里,把我打得屁滚尿流!

劲健、具韵律美的活泼,使《衣夹》更富有诗意!
把眼光向周围推动,一片幽寂,只凭鸟语点缀天然的后院,也是我们爱去而留恋不舍的地方。
我们大手挽小手,蹈踺在绿野,你活泼可爱地注视着芋叶栖息在大自然里,你的祥子那么沉迷,那么涂满了幻想,灵光一闪,作了一首《芋叶》:

一把、两把、三把、四把、五把,青青的大雨伞,立在我家后院。
我采了一把给妈妈,又采了一把给哥哥,
再采了一把给弟弟,还采了一把给自己!
下雨了,小花猫咪咪眯说:“请你多采一把给我吧!”
小花猫,快快来,我来帮你遮雨吧。

翔翔,你不仅把小芋叶写活了,还把绿野涂抹着诗情,渲染着画意!整首诗的情景是如此轻盈、明快、生动,让人觉得兴味十足!我向往这一份轻松俏皮的跃动感与闪烁感!
你并不以自己有无穷的智慧与才华而沾沾自喜,反之颇知自励奋发,且温顺善良,给兄弟树立一个无瑕可击的楷模,不知羡煞多少人,也一直是妈所津津乐道的!
令人动心的是,尽管妈没能力为你僻一间小小的书斋,然你毫不抱怨,把自己浸沉在满山的浓绿,满室的清凉,满耳的鸟语,满心的生机,化风景成多彩的梦,化宁静成斑斓的云,涂印在日历纸页!
对着《翔翔诗页》,咀嚼那一首首美丽的诗、快乐的诗、自然的诗、天真的诗,沉醉在你绝妙的诗句、绝妙的诗境中,妈替你激动,替你欢乐!
《青苗诗歌奖》揭晓了,你一口气摘下四个奖项,肯定了你是天生的小诗人!那缤纷璀璨的火花,倏地照亮了简陋的板屋,投掷给我们许多兴奋、许多欢笑、许多梦幻!
稚龄七岁,爸爸履行诺言为你出版童诗集,短短几个月,《翔翔诗页》印刷三版,奠定你的小成就。传媒赐你“七岁小诗人”的美誉,你还获颁“全国白兰氏杰出儿童奖”!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让妈为你祝福,也让妈分享你展翅高飞的快慰,更让妈期待你以后更丰硕!

2009年4月18日星期六

上个周末,为了想让父亲度过一个愉快的父亲节,我按照计划从首都买了几样父亲平时爱吃的食物,冒着大雨赶回家乡。
一路上,望着车窗外那连绵不断的大雨,我想到家里的一切。这段日子来,家里的生活到底是怎样过的?年迈的父亲是否还能勉强支撑着这个家?这二十余年来,父亲为了我们而饱经风霜、挨饿受冻,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痛苦地挣扎,但却始终不曾发出一句怨言。
父亲每天总是不分昼夜,风雨不改地出海捕鱼,我真担心他那艘破旧的小船能否经得起狂风巨浪的打击?父亲的身体又是否受得了长年累月日晒雨淋的摧残?
在渔村里,父亲被公认为最勤劳的渔夫,而且为人老实,又乐予助人,我感到骄傲,因为有个令我感到自豪的伟大父亲。
父亲虽然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但他非但不反对我们求学,反而鼓励我们努力求知识。记得在大马教育文凭考试成绩公布那天,当我接过那张乙等文凭时,犹如世界末日来临,伤心极了,因为我不能在政府中学继续进修大学先修班课程,眼看理想即将成为泡影,叫我怎能不失望?父亲知道后,温和地对我说:“孩子,别伤心!爸爸决定让你去拉曼学院继续深造一切费用我会给你准备,放心吧!”
这件事一传开,村子里的三姑六婆就常常在父亲面前尝试用些封建言论左右父亲的决定,但是父亲并没有和他们一般见识,更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最后还是决定让我到首都来。然而我了解家里的环境,以父亲那低微的收入,要维持一家的生活已经非常勉强,怎能负担得起拉曼学院那昂贵的费用?因此我迟疑了很久。
父亲知道我好读书,便坚持要我到首都去。当时我满以为多读几年书,方便以后找份比较好的职业,减轻父亲的生活担子,所以就听父亲的劝告,乖乖地到首都去。
到了拉曼学院,发觉到同学们来自不同的家庭背景。其中有不少是富家子弟,每天有私人司机接送,有者还乘飞机回家乡呢!当然也有一小部份的穷家子弟整天为学费烦恼。我在怀疑,难道这些都是命中注定?
我最害怕开学,因为一开学就得缴交学费、房租、伙食费等。每每从父亲手中忍痛地接过那些血汗钱时,心头总是如刀割一般难受。
两个学期后,我因受不了良心的责备而自动辍学。我还安慰父亲说:“爸,我已经学到很多了,可以回来自修,一样可以参加考试呢!”
父亲信以为真,只有我知道自己在编故事、说谎话。但我又何尝不想做个好女儿?
隔天,我又背着行李独个儿到星洲去闯。但以我那高不成,低不就的学问,又怎能找到一份理相的工作?为了生活,我不计较工作的贵贱,我当了工厂女工,也当过家庭女佣,一直到被录取进入师训后,才背着包袱离开星洲。
如今,父亲不必再为我的前途担忧。我多么希望能分担父亲的生活担子,无奈那每个月仅仅的三百四十五元,除去了房租及伙食费,剩下无几了。想到那可怜的父亲和那十个年幼的弟妹,我感到非常抱歉。要等到何时才能负起老大的责任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巴士来到了熟悉的故乡。下了车,沿着那条又窄又烂的红泥路,慢慢地步向归途,心里还一面盘算着如何给爸爸庆祝父亲节呢!
一踏入家门,就发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怎么二弟、三弟与七弟都包裹着纱布躺在床上?看到父亲那忧虑的神情以及母亲那无助的目光,我紧张地问:“爸、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只是默默无言地望着床上的二弟,母亲伤心地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来。原来前天父亲捕鱼回来,把渔船泊好,正准备整理鱼网的当儿,平安的渔船也正好赶到,由于速度太快,一时失去控制而撞倒一根绑船的大柱。不幸那根大柱向我们的船倒过来,压到二弟、三弟、七弟三人。二弟当场晕倒而被送入医院。经过X光检查,医生说二弟的脑部可能受伤,需要到星洲去接受特别治疗。三弟和七弟只是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仔细看看躺在床上的二弟,那瘦小又黝黑的身子,不时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样子。我大胆地向父母哀求:“明早就送他去星洲治疗吧!”
“对方不愿赔偿,我们何来这一大笔医药费? ”母亲流着泪说。
隔天,向院方请了两天假,陪父亲带着弟弟前往星洲陈笃生医院,在办入院手续时,发觉到我们带来一千元不够付入院的押底金,只好到处向亲友商借一千五百元。
为了这二千五百元的医药费,父亲显得更憔悴、苍老。父亲啊,我这一趟回来以为能给你带来一个愉快的父亲节,没想到造物弄人,残忍得竞连这短暂的欢乐也不让您享有,难道这些都是命中安排吗?
除了恨“穷”,我还能怪谁? “穷”害得我不能完成大学先修班教育;“穷”迫得父亲日夜奔波操劳;“穷”更让我体验到人生的辛酸苦辣。所以我一定要征服它。因为我不相信这些都是命运!

落花流水

与小弟到港口等待父亲的归来。
从水坝辽望过去,广阔的大海散布着许许多多不规则的泥泞。此时的大海已失去了往日的碧绿,在少许乌黑海水的倍伴下,更暴露出大海的真面目——是那么的脏、那么的黑、那么的凹凸不平!

正为眼前的“不美”而感叹时,忽然想到倘若大海时时都是那个样子,毫无变化;试问没有退潮,又如何显示出涨潮的美呢?
“快涨潮了!大姐,看前面那么多船在等待着潮水啊!”小弟指着远处的一列渔船,兴奋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这时候,这个喜爱欣赏大自然的小弟正苦候涨潮的到来。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小男孩来说,退潮时那残缺的美是深奥了些,他也许不能领会出个中意境。由于距离涨潮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我便刻意找些问题让他动动脑筋。

于是蹲下身子,让自己与他平高。我喜欢这样和小弟说话。“如果是渔船在等候潮水,那为什么潮水还不来呢?会不会是潮水在等待渔船?”我慢条斯里地问他。

小弟数了数后,回我一双充满着疑问的眼神:“船还没到齐。潮水真的要等待每艘渔船?”
不等我回答,他便捡了一跟干树枝,蹦蹦跳跳地跑到岸边去捉小红蟹。

不久,小弟一手提着小铁罐,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朵小花走了过来。他把那朵凋谢的花儿递给我后,便开始沉迷住在小红蟹的天地里——铁罐内的世界。

注视着凋花,我格外喜欢它那淡淡的橙色。
第一次在海边看到如此美丽的小花,好奇地问自己:“它究竟是来自那一棵美丽的树?”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一棵极平凡小树下散满了一层类似的凋花!
啊!原来美丽的花朵未必要来自美丽的树木;平凡无奇的小树也同样能够开出美丽的花朵!

转头一看,潮水逐渐增加。坐在水坝石提上的我正享受着这大自然的音乐,陶醉于急促的潮水与水坝的石墙所形成的交响曲中!

心想:“倘若没有石墙,潮水毫无障碍地往前流去,又怎会发出这美妙悦耳的潮声?”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泥?一帆风顺未必就是美丽的人生;不畏困苦艰难,勇往直前解决问题,克服逆境更能显露出人生的美丽!

小弟从我手中接过那朵落花,轻轻地抛进流水中,一本正经地问道:“猜猜看,这回落花要漂向那儿?”

我故意装不懂,好让他得意些,于是指着大海。
小弟一言不发地把我拉到那座高高厚厚的石墙边,示意我注意那急速的潮水。一忽儿,小花果然毫不挣扎地任由潮流冲到石墙下,然后在水面浮沉。
顿时,小弟脸上焕发着胜利的微笑。他勤快地捡来许多落花,逐个地抛进流水中。
静观“落花流水”。

我同情落花的身不由己。
不由得联想起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落花”。可是究竟有谁愿意做流水上的落花?然而多少时时候,我们却在不知不觉中演出“落花流水”的一幕!

在人生舞台上,你又演过几次“落花”?
“涨潮了,爸爸回来了!”是小弟兴奋的声音。
抬头一看,果然是父亲那艘显眼的新船。海面上热闹极了!“死一般静的大海又复活了!”拉着小弟轻轻地对他这么说。
不料他却天真地问道:“是谁使大海复活呢?”
“是勇敢的引擎,那轰轰的声音,你听到没有?”小弟若有所悟地对我微微一笑。
迎面走来的是一身疲惫、“两手皆空”的父亲。
我爱在港口等候渔船成群结队地归来,然而又害怕看到空船而归的失望。可是满载而归的机会又有多少?
默默地凝视父亲,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没怪父亲,也不能劝他留在家里休假几天,因为明天还是个未知数!对于明天的成绩,又有谁能够料得到?况且父亲的眼神总是在告诉我,他对那不可知的明天是那么的充满着信心和希望!
但愿父亲对工作的热忱和勇气能战胜生活上重重的障碍,如那勇敢的流水一般冲击着石墙发出悦耳动听的潮声,而不像那软弱、逆来顺受的落花般随波逐流!
朋友:愿你是那流水,不是落水……

父亲的白发

  天色阴霾,大地上灰黑一片,但这并不能影响我回家的信念,我还是不改初衷地踏上归途。
坐了六个小时的长途巴士,总算到达了可爱的家乡。看看腕表,糟了!比预算时间慢了两个小时,父亲一定担心地苦候多时!我跳下车,四周环顾找寻父亲的影子。

  远处,父亲湿漉漉的身子撑着一把黑伞在风雨中孤单单地屹立着,父亲把小伞递给了我,然后才推来那辆老铁马,示意我跳上去。虽然我在小学时期,每天都习惯地坐在这脚车后座让人父亲载我去上学,但如今却于心不忍!父亲再三叮咛:“雨越下越大了,快上车!”最后我只好残忍地坐上去,任由父亲在这软湿的红泥路上费力地踏着、踏着……

  我的目光和思想全神贯注在父亲身上。惊奇、意外地看到父亲那乌黑的头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增添了这些白发!这二十余年来,父亲把全部心血都花在我们十一位弟兄姐妹身上,在各方面都尽其所能的满足我们,然而他的那番爱心、苦心所换取的就仅仅是这一些白发吗?那未免太残忍、太不公平了!

  也许我们兄弟姐妹群中的性格都和您一样——不善于表露情感。虽然我们在心里是如何地敬爱您、崇拜您,但却始终不曾通过语言或行动来表达。父亲,您会原谅我们吗?

  想着想着,父亲停下车来。远远的看到在那浓密的椰荫下,雪白发亮的锌片取代了那多年来的亚答屋顶。我飞快地奔进屋里,弟弟高兴地把我引入一间父亲特地为我辟的小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小床、一张书桌外,还设有两个书架,知我者莫若父电!父亲知道我生性爱书,喜欢独自躲在房里看书写字,而让我自己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为了要感谢父亲的这番好意,我决定把这房间刻意布置一番,加以美化,让它成为一间富有书香味的书斋。

  昨天,父亲探头进房间一看,担心房内的光度会影响我的视力,就立刻动手给房间添个小窗。

  眼看父亲爬上高高的木梯,用了不少工具在墙上挖挖锯锯,才开了个长方形的小窗。我站在地面上帮父亲按稳那动摇不停的木梯,一面看他小心翼翼地工作。为了防备雨季来临之用,父亲还做了一个开关以绳子操作的小窗门。当父亲完成工作后,从木梯上下来时,我又目击他那一头白发,顿时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父亲老了!虽然父亲熬过了不少痛苦的岁月,可是生活的鞭子像是没有停息的时候。我们这群长不大的孩子,还深深地依赖着他。何时何日我们才能自力呢?要等到什么时候方能让父亲把身上的重担卸下来,好好地歇一会儿?

  我特地买了个风铃悬挂在窗前,每当海风习习吹来,清脆、悦耳的铃声似乎在提醒我父亲在我们身上所付出的心血和爱心。

  一个刮大风的雨夜,我被风铃毫无节奏的“叮咛叮咛”声给抄醒了,只好爬起来把窗关好,又钻回温暖的被窝。可是却怎样也无去入眠,在黑暗中摸索到火柴,点燃一根腊烛。在微弱的烛光前斜坐,倾盆大雨打在锌片屋顶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更撩乱我的心绪。

  那些住在亚答屋的日子,开始浮游在脑海,无数次的雨夜,被雨水淋湿而惊醒,赶快把妹妹轻轻地移到一个比较不会漏雨的角落,然后呆呆地听雨水打在亚答屋顶上所发出的声音。我不想在那个时候增加父亲的烦恼。

  如今虽不必在破烂的亚答屋顶下感叹:“屋漏偏遇连夜雨”,但父亲的白发却增加了我内心的歉疚与惭愧。本是雄赳赳的他,如今却罩上一层层的愁云,额上眼下一条条的皱纹,足以显示这些年来的辛酸与受苦,这一切深深地刺入我的心坎。

  我想我该把握着这长达八周的学院假期,去关心父亲,开导弟妹,从而制造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气氛,使父亲的心灵不至于在无情的生活鞭子下感到寂寞、空虚,这该是我回报父亲的最佳礼物!也是给父亲头上那些白发的一点安慰吧!

夜思

又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此时宿舍里的同学都已进入那又甜蜜又温暖的梦乡,四周寂静无声,独我对着窗外那连绵不断的大雨遐思,没有丝毫睡意。这个时候最舒服的莫过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然而父亲的影子却一幕幕地呈现于眼前……
我彷佛看到在海上挨饿受冻的父亲正冒着风雨很吃力地拉着一条条笨重的鱼网,而无情的雨水却不断地、狠狠地打在他那湿漉漉的身上。父亲的身体是否能受得了长久风吹雨打摧残?那艘破旧的小船又能否经得起这场暴风雨的打击?想到这里,不安、忧惧、疑惑等等复杂情绪相继涌上心头。
小时候,每当刮大风时,我总是习惯地站在门口苦候父亲的归来,心里暗念着“渔家”那首诗,一直到父亲平安回来,才能安下心。
上次回乡度假,无意间听到父母低声讨论如何筹措七干元买艘新船。偷偷地到港口去观察那艘小船,很明显的这艘船再不换恐怕会有危险,尤其是在年底刮季候风的时候!可是父亲还没有经济能力,因此我不时在为父亲的安危操心、担忧。
在这渔村里,父亲是最勤劳的渔夫,村民给他取了个“铁人”的外号。为了生活,父亲不得不风雨不改、昼夜不分地出海捕鱼;甚至于在农历新年,他也不惜牺牲在家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光而出海去了。虽然在这二十馀年来,父亲为我们而吃尽苦头,饱经风霜,可是却不曾发出一句怨言,这更增加我内心的歉疚和惭愧。
父亲是个文盲,然而他非但不反对我们读书,反而鼓励我们努力求学。记得在我小学三年级的一个早上,正当我要准备去上学的那刻,不料却下了一阵大雨。母亲爱子心切,强烈反对我冒雨上学。可是我回想老师在几天前讲过有关两个英国弟兄冒着风雪上学的故事,便毅然地背着书包,撑伞步行于窟窿满面的马路旁。倾盆大马仍继续下着,感觉到衣角、书包、头发、鞋子都湿了;这时忽然来了一辆飞驶的罗哩,把我这个雨中孤行者溅成“落汤鸡”。我虽冷得浑身发抖,然而老师的教诲及父亲勇敢的精神却深深地鼓励着我。顿时,退缩的念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比的勇气,强烈的信心、坚定的决心伴我朝着目标前进。可是在抵达学校时,看到全身湿透了,如何上课?正感到焦急、无助时,一双温暖的手递来一套乾校服和毛巾。我以感激的眼神接过父亲及时送来的救济品,当我那冰冷的小手接触到那包温暖的衣服时,一股暖流在心中油然而起,远远地驱逐一身的疲惫和寒意。
父亲的年龄已不小,再加上长年累月的操劳和奔波,导致他显得更苍老。身为老大的我,虽念了十多年书,竟没能力分担父亲的重担,只有眼巴巴地看着他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痛苦地挣扎,内心的歉疚又岂非笔墨所能形容?
每每想起父亲,想到家中的十个年幼的弟妹,眼前茫然一片。在这人浮于事的社会,以弟妹们有限的学识,何时才能自立?父亲的责任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成呢?
雨终于停了,风也止了。但愿父亲和天下所有和父亲相同命运的劳苦群众此时已安然回到自己的温暖家园,与家人欢渡天伦之乐!

生命如爬山

一个淫雨连绵的午后,我重回昔日的河畔。父亲的帆影在烟雾茫茫里闪着孤光,渐行渐近。斜风细雨下,白色发角上的雨珠,一颗一颗直滴在我心上……。
记忆犹新,小三那年,一个大雨滂沱的早晨,为赶一程前途的路我颠簸着,狂飙的风吹落我的小伞,双脚陷进一洼泥土里,溅了一身水花,寒风肆意窜剌我的心骨,数十分钟的步程霎那之间延伸得无边无际,艰巨难走。在心的忙乱中,我的小名被呼唤,父亲深注我一身狼狈,我速速掩饰衰竭的双膝,默默地注视着父亲。父亲自己强忍住凄寒,把温煦的一袭雨衣披在我瑟缩的身躯,一把把我抱上脚车的后座,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我的顾忌是父亲要载我回家。在哒哒声中踩着破旧的铁马,父亲裹着一腔:“你这孩子太爱读书了!”,朝向学校的道路踏去,我这才如释重负。
在教室走廊,父亲从裤袋内掏出一条热腾腾的毛巾为我揩乾身上的雨水,一缕缕暖意油然而生。大颗小颗的雨点从父亲的发尖掉落,点点滴滴,嵌进我脆弱的心坎,顿时,我的心湿润了,我的眼模糊了!
自那时起,幼小的灵开始深深体会到父亲的伟大;亲情如密,胶住我们父女俩的心也是自那时起!
重男轻女的小渔村里,父亲勇于开风气之先,排除万难供我完成中学教育更是令我毕生难忘。回想当初,我因不忍挥霍父亲的血汗钱竟固执我的愚蠢,离开拉曼学院。事后我还意气昂扬地在父亲面前自诩:“即使在家里自修,也一样能考取大马高级教育文凭!”如今想来,依稀是昨日的誓言!
时间在一分一分消逝,十年来,我无休无止地在填补我的缺憾:在师训学院『偷偷』报考;婚后带着『肚子』应考,无非是要给父亲一个交代,一份喜悦!然而,人生如音乐,人生也有许多休止符,身为人妻后,家中陆续添了两个宝贝儿,凭添不少甜密的情趣,日子却也装满重甸甸的行囊,未了的心愿随喧嚣尘俗的潮汐淹没了,我能给父亲的,仅仅只是海市蜃楼似的安慰而已!
父亲是个乐观豁达的长者,深深感动我的是,文盲的他却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战士。不论那一个季节,父亲都在清晨出海捕鱼,晌午回来用膳片刻,就一直工作到深夜,从不轻易给自己放一天假。父亲是村民心目中的典范,而且还有『铁人』的美誉呢!
这些年来,父亲一直囹围于绕膝儿女的羁绊,承担着柴米油盐的烦扰,饱尝烈日的熏炙及风雨的蹂躏,劳碌半生,但父亲始终怀着一颗赤诚的心,任劳任怨!
眼前父亲这张为生活挣扎的脸依然是如斯忙碌,竞连自己退休的大日子也浑然不觉!父亲眼角气集的皱纹,每一条都沉浸在柔和而满足的笑意里,毕竟年龄不能使他苍老,白发与皱纹也奈何不了他!
想想自己尚未步人中年,却已濒临衰颓萎靡状态,不禁羞赧黯
然!我血脉里流着的尽是父亲的血液,可是我并没承继父亲一丝一毫
的气魄,我委实太愧对父亲了!
是父亲那个退而不休的日子把蜷缩在我心房里沉睡着的良知震撼起来;是父亲那不为磨难所屈服的坚韧精神燃炽我的夙愿,为我一闪生命的缀饰!
为了一个铿锵的梦,于是寂寂长夜陪伴我巡回国际局际,游览中国文学的国度,驰骋马来文坛风云,钻研艺术天地……。
一天,邮差先生递来一个轻盈的长形信封,我这才猛然惊觉又是高级教育文凭考试成绩放榜的日子了!
撕开信封的刹那,一片片薄薄的曙光跃然纸上,欢乐与兴奋交织
着,我喜出望外地高声欢呼:“我未圆的梦终于得偿了!”
此时此刻,我竭诚切盼飞向静静的村落给父亲报喜讯,我还要神采飞扬地告诉父亲,生命如爬山,爬过了一座山,又想攀另一座更高的山。

那一个雨夜

依稀记得那个雨夜……。
那一个雨声淅淅,只给我带来泪水潸然。
忘不了那个雨夜的凄励,更忘不了一个至亲至爱的人——慈祥的祖母。
忆童年,在暗淡的煤油灯光下您为我准备早餐,在炎炎的烈日下,您陪我步行去上学,在浓浓的爱心中,你替我梳理长发……。
小学毕业后,在缺乏读书风气的小渔村里,我是唯一升上中学的天之骄子。您总是不放心让我独个儿摸黑走完那寂寥的乡间小路,而我又不忍心要一位年迈的老妇人牺牲甜美的梦乡伴我受尽寒风的侵袭。因此,好多次趁您一不留意,我便偷偷溜了:可是回头一看,您依然持着一把点燃的干椰叶赶了上来……
红热的火把,照亮了黑暗的小径,更照暖了我的心坎。凝视着火把一截截地燃烧,想想你何尝不也在燃烧自己?
紧握着您那双枯涩而粗糙的手,细看您一脸的皱纹和稀少的头发,直到校车远远驶来……。
朦胧中,您那微驼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逐渐消失。“一定要让这位饱经优患与世变的祖母安享快乐的晚年。”我默默地用泪水写下诺言。
中学毕业后,被派往百哩外的乡间执教,也唯有在周末返家探您。那天傍晚,我照例归乡,看到你病卧床上,心头立刻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经医生诊断,您得了癌症!但是我仍然不肯相信一向健康力壮,心地善良的您也会患上这可怕的病症。于是,又带着你您到别的医务所去接受更彻底的检查。
结果,在一张张的x光检查报告前,我终于屈服了。
身在学校宿舍,心中惦念着的是家中的祖母,放心不下的也是病床上的祖母您。多少个午夜梦回,泪水泛滥着那空白、冷冷的宿舍……。
小时候,我喜欢投入你温暖的怀抱,静听你细诉战争的惨痛和生活的困苦。你记得否?每每您提及那段寄居于人家猪寮过着吃木薯的贫穷日子,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痛恨自己没提早出世几十年,以致未能分担你的苦痛。听您说要步行到六哩外的救济中心以领取一、二斤白米的旧事后,我不难了解您那超越了节俭美德的“吝啬”。
尤其在祖父病逝后,仅留下五个嗷嗷待哺的儿子,沉重的生活担子更毫不留情地压在您那瘦小的身子上。
你单凭着两双勤快的手脚,勇敢地与恶劣环境奋斗到底。在热带的残阳下,你踏着汹涌的浪花,辛勤地捕捉蚶子:又得挑担沿家挨户地叫卖着。为了孩子们,你手不停挥,您不惜牺牲自己,披星戴月地兼职起切槟榔女工,挑椰于劳工,直到斜阳收敛时分,也没闲功夫停下来歇歇脚儿,尽管手足重茧,也始终没一句怨言。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一年年关,您瘸了。家庭经济陷入无立锥之地,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您只好强忍骨肉之痛把三叔卖了,以解燃眉之急。
表面看来,您是果断的、残忍的,然而有谁知道您暗地里淌下多少出自舐犊情深之泪?毕竟,在感情上您是怎样也坚强不起来的!
紧接着,祸不单行竟在这个时候应验了!在一个晴天霹雳,四叔突然夭折……。
然而,接踵而来的拂逆、残酷的生活鞭子并没有动摇您“一马不被两鞍”的信念,反而把您磨练得更坚强、更勇敢,也更有信心去面对现实。几年后,在节衣缩食下,您还领养了一个女儿——我那美丽能干的姑姑。
晚年,祖母在含饴弄孙之余,仍不忘劳动。每天清早,您总是风雨不改地带着那把与您患难多年的大刀到屋后的椰林捡拾干椰叶,然后绑成一束束背回家来,做成椰梗扫帚以每公斤八分廉价出售。尽管受到家人的激烈反对,您依然执着那分勤俭。
周末和假期里,也陪您到椰林去帮忙。每每踩在那窟窿密布的山路时,您会连续跌了好几跤,弄得满身露水,沟水和落叶。但很快的您又若无其事地爬起来,继续前进,丝毫没有气馁之意。
或许这种跌跤与您那崎岖不平、荆棘满途的人生道路相比,是多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吧!
除了做椰梗扫,您还偷闲饲养一些家畜。每逢母猪生产的夜晚,在暗淡的灯光下隐约看到您默默守在猪寮旁等候小猪的诞生。遇到母亲奶水供不应求时,您就要忙碌地负起小猪保姆的责任。这时候,我们兄弟姐妹乐极了,一放学便七手八脚地箭忙给小猪喂奶瓶……。
不料,那个夜晚,您甘心向病魔投降,了结那苦战七十年的生命,悄悄走了……。
顿时,屋外的雨声、雷声突大。想必是为哀悼祖母的一支交响曲
吧!
虽然祖母是在不分昼夜的看护中病逝的,但我仍然固执地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祖母战胜了重重的生活风波,一年的病床上折磨也没削弱她的抗病信心,岂料在医学昌明的时代,却死于病魔,谁能甘心?现实也太残忍、无情了!你不认为吗?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也止了。树儿稳定,花草也不再随风摇摆;所改变的,是尘垢被雨洗空了,仅有的一丝希望被雨冲破了,至爱的祖母被雨带走了。
四年了,我依稀记得那个夜晚,那个哀哀小风乱吹的雨夜……。

另一个后航——给小儿扬捷

孩子,当你还在妈妈的肚子里时,你二哥已给你取名“扬扬”,他每晚为你唱儿歌,大哥也常为你念童诗,爸爸更为你讲故事。妈妈心里一直希望你集大哥、二哥的优点于一身,妈妈希望你聪颖敏捷如二哥,勤奋认真如大哥;妈妈希望你活泼可爱如二哥,斯文雅尔如大哥!
一九九四年八月卅一日,这个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你在家人的殷切期望中诞生了!
翌日清晨,妈妈到婴室看你时,你正熟睡着。当妈妈轻轻呼唤“扬扬”时,你立即睁开明亮的双眼,妈妈蹲在你面前仔细端详,你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像足二哥,你白皙的肤色像足大哥,简直是妈妈为你塑造的形象!
爸爸为工作奔忙着,妈妈为你两个哥哥的功课忙碌着,加上公公婆婆对你呵护备至,妈妈更放心你、更忽略你!
公公婆婆疼爱你,他俩经常在爸爸妈妈面前夸奖你是三兄弟中最聪明最乖,以致你耳目能详,在刚学会说话时,便整天把家人对你的赞美挂在嘴边:“扬扬最聪明最乖!”起初,妈妈不以为然,因为你大哥可是个跳班生,你二哥出口成诗,扬扬怎么会是最聪明的?但是你每次都坚决地反驳妈妈:“是阿公阿嬷讲的!”
妈妈多观察你的言行举止,惊讶发现未满两岁的你已能举一反三,且成熟稳重,宛如一个“小大人”!水桶满了,你连忙叫公公关水喉;水煮沸了,你赶快叫婆婆熄火;哥哥一面吃饭一面看书,你老气横秋地教训:“不准看书!”还把书抢走呢!哥哥偷看电视节目被你窥见了,你不发一言地把电视关掉,命令道:“没有时间了,快点做功课!”目送哥哥上学,你总不忘叮咛:“小心,要看车啊!”三兄弟一块喝水,喝完了,你习惯两手捧着三个茶杯到洗手盆来洗,妈妈不忍看你忙于琐事,劝道:“扬扬还小,以后杯杯放在桌上,让妈妈洗。”
岂料你振振有词地说:“扬扬长大了,会洗杯杯了!”
那天,印刷厂把一箱箱的《翔翔诗页》载到家里,你眼明手快拾了一本,冲到厨房去向公公婆婆报喜讯:“翔翔哥哥好厉害呀!”看到这一幕,妈妈不得不承认:扬扬真的长大了!
你的听觉异常敏捷,卖菜的汽笛一响,你就匆匆跑去通知婆婆买菜;派报的电单车来了,你第一时间到大门口把两份重甸甸的《南洋商报》和《星洲日报》夹在腋窝蹒跚交给公公。
妈妈生病了,问你:“妈妈病病死死,扬扬怎么办?”不料你镇定乐观地安慰妈妈:“扬扬保护妈妈,扬扬陪妈妈看医生咯!”在扬扬的字典,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冲凉后,你喜欢躺在浴缸,久久不肯下来,还笑眯眯地说:“妈妈’让我游泳一下,好吗?”茶点时间,你的饼干掉进美禄里,你雀跃地欢呼:“我的饼干在冲凉了!”
孩子,让妈妈悄悄告诉你,你也有一点点写诗的细胞,长大后,一定不会比哥哥逊色!
电视上的广告歌曲,你过耳不忘,尤其那首“我是妈妈的小亲亲,妈妈为我说故事,说完故事亲一亲,妈妈爱我最亲亲”,更是情有独钟!每当你手里抱着图书,口里念着:我是妈妈的小亲亲……即使妈妈再多忙,也不忍心拒绝为你讲故事。扬扬,你这一招真棒!
妈妈还来不及教你数学,但你对数字“三”却根深蒂固,不管吃什么、买什么,你都会拿三个,一个给大哥,一个给二哥,最后那个才留自己!多么憨厚的性格!
当妈妈大发雷霆鞭打哥哥时,你总是奋不顾身地摊开双手,极力阻止:“够了够了,不要再打我的哥哥!”顿时,妈妈心头的怒气抛到九霄云外!
算命的说你具豪杰气概、力持孝悌,果然事实!
扬扬,你真的是妈妈最聪明最乖的儿子!

黏附在井壁的旧梦

又是一个起风的日子。
我的心又逗起缕缕的微漪,眼中也升起烟波中的远远帆影,我的思绪随着流水缓缓漂落,潜藏在心中的印象,徒然一幕幕地重映出来……
接到你海上作业失踪的电话,我急急赶回家中。家人忧心如焚,但我依然固执地袒护大海:慈母马六甲海峡,从不翻波逐浪,水湍浪高,怎会吞噬自己的儿女?
一霎,晚风突然转动,乌云大块地压向天顶,阴霾满天,一场风暴雨即将来临,渔船载浮载沉地往港口疾奔。我忧形于色,数着一艘、二艘、三艘……过去每一次我都以畅快的心情迎接海峡的灯光和波影,心情从未如此沉重过!
轧轧的引擎声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但海涛的声音渐渐地把它掩过,希望的浪花仍然涌溢其中,澎湃有声地击打着我的灵魂。汽船蠕动着,同时慢慢加强它前进的速度,风是那么冷凉地刮着,一簇簇的雨宛如银箭般地射弑黝黑的皮肤,这一颗因渴望而颤抖的心,最后被海风吹冷了!
蓦地,眼前为之一亮,你的渔船定定地泊在海面上,成为荒冷寒夜的点缀!驱前一看,船舱里堆积着小丘般高的渔网,网内裹着许多鱼虾。猝然,马六甲海峡露出丑陋的面目,水上那绮丽的六彩已开始忧郁地漫开来,我惊愕地心头一凛,但我极力掩饰不安的心情,然而畏惧和无助已经串成一条颤抖线,心弦在这一瞬间绷紧了,顿感天地茫茫,手足无措起来!
我愣在风中,无助地对着一片茫茫、漆黑的大海,竭尽了力气,回环不停地嘶喊你的名字。我的焦灼燃动了家人的隐恻之心,慑人心弦的呼唤紧着迭起,一双双忧郁与焦虑的眼神,泛起了一片泪光,构成一腔凄凉,泛滥马六甲海峡,但无情的大海始终无动于衷!
我心中依旧存着希望,希望奇迹出现。在飞雾稀薄处,隐约发现幻幻的人影,可是这种突现的景象转瞬间即消失。
烈日的煎晒下,冷凛的的晚风中,沓眼渔村所有的四十艘渔船日以继夜地在马六甲海峡盘旋,奈何江无底,海无际,你会漂向何方?我问天,天无语;森林的日影也终是没言语,我失望地凝视每上的空茫,眼里挤满了泪水。
我生平第一次怀着一心虔敬向神明哀祷祈求与你会晤!
三日三夜吞着风,饮着夜,撑开沉重欲盖的眼皮时,你已经卸下了日夕辛劳,卧在马六甲海峡憩息了、沉睡了,酣睡得任凭家人如何歇斯底里地号哭也唤不醒!目睹你含怨的脸,内心更悲怜得直欲滴出血来!
可恨这生死无情的永诀,可怜弟妹们都泣涕涟涟地攒聚在一起,相互地偎着骨肉间至性的刻骨伤痛,千万种痛心的思潮在各个人的心头。苦痛、苍茫与灰暗盘踞在心底的那种悲剧情绪侵蚀到我生命的根源,使我觉察到人生有多少幻灭、有多少残酷、有多少忍卒的悲哀!我更可想像到,像这样倒下去的,何止是一个三弟!
潮湿的海风夹着硝烟,吹拂过我悲恸的脸颊,使我生命的墨图泼上了血色,我想到你死前是如何费力唤着我的名字,祈盼呼救声能随风飘行万里,那幕惊慑的印象,久久难以磨灭!
三弟,你责怪大姐没助你一臂之力吗?
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姐姐似乎都能解忧救济!大哥离奇失踪,不也平安回家?二哥撞伤脑部,不已安然无事?妈妈被骗去数干元积蓄,不也原封不动归还?
但是姐姐却眼睁睁地看着你入土!
这些日子来,你一直都活在我心中,你将永远活在我心中,你的音容笑貌就在我眼前。童稚的记忆如一册厚厚的彩色相簿,层层叠叠地影立着!
门前的小河,终年哼着潺潺的小调,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聚集在河边,蔚成一副美丽的彩色图案。我们被挤入最深沉的风景画里,抱着椰子在河里浮沉、打水花、拨水战,进出高低不同音韵殊异歌吟!
蓝蓝的天,长长的海岸线,暖暖的风,潮水和荡漾的海波涌逐我的心,一声声从沉殿的心中爬出来。我们驻足这堤岸,细数点点归帆,看落日,看那抹红,听那风,感受那微妙!退潮时,泥沼上避身的小洞俯拾即是,几百只小螃蟹在浅滩捉迷藏,我们伸着头、眨着眼、随着好奇的漩涡打转,不等小螃蟹钻入洞孔,我们已眼明手快地把他们捉进铁罐里。听它们叮咚作响,再回头看那一行踏陷的脚印,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欢欣,盈盈笑语随之四彻,空气中充满了快乐。
反刍昔日的记忆,满眼尽是深林密菁,我们匆匆穿过低低的枝桠,爬上那披一身绿的大树,树上那红的、白的、黄的、紫的花朵,都是我们采撷的对象,手中盈握着一把一把的未知,心灵的湖畔,也似乎开了一朵永不凋谢的花朵。岁岁花开,花香必将薰染我的记忆!
火伞高张的季节,我们在绿蒙蒙的田野间,牵着纸鸢,也牵着一野的风,追逐奔跑,铮铮足音踏响山坳,你淌着汗的脸挂着微笑,清馨欢愉的音波弱弱悠扬地回旋!
跃入记忆,椰园是我们的伊甸园。我们常觅得一个美好的早晨,投身在她怀抱里搓泥人、弹玻璃球、玩陀螺、捉金蜘蛛、清冷的空气振荡着兴奋的呼喊,日子就如旋律发出的喜悦一样,簇拥出一个丰盈的世界!
假期里,我们腰间佩着铁笼,手中握着捕网,在像胶园里溜窜,从干叶中逼出蟋蟀,以换取零用钱。这虽是蚊子藏匿的大本营,黑而大的蚊子重重包围着,伺机吮吸我们的血液,但我们却兴致勃勃地听橡实“劈啪劈啪”爆裂的悦耳,顺手捡拾光滑明亮的橡胶子做玩具风车。水隔多年,那些制作精致的捕捉工具,我一一珍藏着;那唧唧的呜叫声,仍在耳际滚辗着。
炎炎午后,卖雪糕的手中摇出一簇簇的绚烂和光芒,使人涌出口
涎来。我们各拎了一个五分钱,贪婪地啜饮冰凉可口的雪糕,一股沁凉流遍每一个细胞,霎时心中灌满了快乐,我们童年绮梦更是被点缀得锦绣、璀璨起来!
卖麦芽糖的老伯也不甘寂寞,继而响起一串串的叮当,那混合的香味流蜜,灌入灵腑;那泓由浅浅而深深的笑意远了。但齿颊留香常驻我心深处!
深深镌刻在我记忆匣子里的是水井,每一口像童话里的小星星,闪烁着、永不停息地闪烁着,给我唤回沉沉远远的温馨回忆。我们的肩上横搁着一根扁担,垂吊的两只小桶,幌动时泼洒出来的心,写下一路的斑驳。
夜比白昼更可爱!
记忆中,印下了斑驳的月光,深深地刻画在心版,刻成一幅幅画境般的景图。
走回囊萤照光的年代,我们沐着浮蒙的月光,抬眼见一片星海,灿烂光华;俯首丛树流萤闪烁的光芒,宛如嵌满钻石的星冠。我们无忧无虑地徜徉在蕉风椰影下,踏着一山夜色,拔一根草梗,放在嘴里细嚼,看云朵缓缓地走在头下;时而把草叶摺成小笛,发出清越的音韵,银铃般的笑声酝镶了一个童趣盎然的宇宙!
雨夜,我们常撑起一把伞,走到风雨里去,走过长滩,走过一些灯光,在爸爸的船舱里点一盏带罩的煤灯,守着油液般发黄的灯光,学着打手影儿。直至今日,我仍然清楚地记住这些片段。
小四那年,你毅然放下书包,放下欢乐的童年,选择了处处凶险的人生战场,撑住理想的方向与目标,便一路笑着唱着推着轻薄的小方,沿着长滩,捡拾满船的蚶子。
当初,看着你背着重重的行囊,看着你以两块木板扎成的小舟,穿透赤欲,为这个家分忧解劳,瞳中仍洋溢着诚恳炽热的光彩,掩盖了讨海人的辛酸,姐姐私心窃喜,你有海浪般雄猛活泼的活力及勇敢沉厚的性格!
岂料廿六那年,你驮着骇浪,冒着寒风与海浪博斗的当儿,竟然葬身于朝夕为伴的马六甲海峡!
窗外,风凉凉地吹着,雨凉凉地飘着,我捕捉得到的却不是旖旎风光,而是一片又一片铭心刻骨的痛伤,一个又一个拼凑的梦境,一腔又一腔的悲凉,永也不能回来的岁月!原先那些鲜艳的颜采,都随着你的离去而黯淡下去,留给我的是永远绵延的回忆和追思……。

母爱不言休

从娘家回来,手中带回的是母亲特为我调补身子而亲自饲养的“甘榜鸡”,心中带回的是一片彩色织绵般的记忆;令我心头酸楚,热泪盈眶的是那含蕴太多的关切,太多的温情及太多的挚爱。
俗语说:“儿多母苦。”母亲哺育了十一个儿女,耗竭所有的精力和爱心,为这群子女奔忙着、紧张着、忧虑着、患得患失着。童稚的岁月,目睹母亲怀孕时期的苦楚,耳闻母亲临盆的呻吟,这些难言的隐痛是我幼小的心灵所不能了解的,却一幕幕清晰地镂印在我的心版;如今身为人母,尤能感同身爱母亲当初所承受的折腾!
母亲这一生中,最感到骄傲的是我每学期都给她带来一张令人满意的成绩册,望女成凤是不需要言语的,在封建残余思想浓厚的渔村,母亲总算圆了一椿心事,成功为我争取到一纸能充饥和御寒的文凭。
倾出心囊里的记忆,儿时被困难击倒时,我就噙着满眶泪水,使劲地呼唤妈妈!母亲连忙把我搂在幸福的怀抱,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充满稚气的脸颊,轻轻抹去委屈的泪痕;亲切的声音擦拭着我黯然的心情。不管我的委屈是不是打了死结,她总是很有耐心地替我解!虽然母亲从不把“爱”字挂在口上,但是她那份浓烈的母爱宛如我身边周围的空气,看不见、摸不到,却时时刻刻那么温柔地拥抱着我。
. 最令我感到温謦的是,母亲总在我欲睡之际,轻抚我的柔发,那份被宠爱、被照顾的心领神会的幸福感根深蒂固地植于我内心的最深处;母亲还用一阕如水的眠歌唱盖了我的眼,我铭心刻骨地记取这永远牵动我心弦的低微声响!
我的体质赢弱,几度无故晕厥过去,访尽名医也无济于事。母亲母此常为我进补,补药于是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可是我依然体弱多病,母亲更为了我这个不堪“补救”的掌上明珠,四处求神拜佛,一颗虔诚的心,一脸忧悒的神情,口中喃喃地念着一串串庇估驱邪的话语,层层叠叠地影立在我心坎,虽已烟黄沉黯,但我心灵的眼还能看得清楚!
真正使我缅怀的,倒是母亲声声叮咛中的爱。每次跨出家门,母亲总不忘嘱咐我当心跌跤;或是略略晚归,望眼欲穿的是母亲的影子及一个徐缓凄迟的声音在叫唤着,一遍比一遍忧戚。每当我想到这声音,就觉得格外甜、格外美!
细数记忆的颗粒,我的世界只有那么大——天是一块拱形的盖子,地是一块圆盘,天地交界处的树林,就是世界的尽头。这一块蓝蓝伞盖般的穹隆,己够我悠游了,我的心消遥自在地翱翔于这片小天地里。我的童年像一座七宝楼台,每一层有每一层的境界,每一面有每一面的风光,母亲引导我去攀升,这里有水样的清晨,梦样的黄昏和蜜样的夜晚,日子像七彩的流苏,柔滑而缤纷,在指头间摩挲不完,多么畅心。
在孩里的岁月里,我宛如时间的小富婆,常寻得一个美好早晨,觅得一份悠闲自适,带着稚气的喜悦在绿蒙蒙的原野间追逐奔跑,踏碎撒满一地的花瓣,爬上那披一身绿的大树,去捉叶下吱吱的草虫。顿时,激昂与欢乐在音符中摇响,清冷的空气振荡着兴奋的呼喊,心灵的湖畔,也似乎开了一朵永不凋谢的花朵。岁岁花开,花香必将薰染我的记忆!
火伞高张的季节,我们也不怕被毒太阳晒黑,呼呼哗哗的风在原野流浪,云间的纸鸢诱我泅泳在火伞的弧形上。我牵着母亲精心制作的纸鸢,也牵着一野的风在旷野奔跑,我的手在搞取颜色,采撷着我日夜搜罗的美的未来,心灵的天空闪烁着永恒的光彩。
当暮气沾湿了长长的石板路,揭开夜色冷冷的帷幕,夜空上挤满着眨眼的星星,大光灯成了荒冷寒夜的点缀。我们的心也飞跃成河中荡漾的波纹,享受一份浓浓的温暖。穆穆星网,溶溶的月光,照着母亲和成群像花朵的孩子,这团天伦图影子忽儿长、忽儿短,皮影戏一般地印在心田上。
深深镌刻在我记忆匣子里的是水井,每一口象童话里的小星星,闪烁着,永不停息地闪烁着,给我唤回沉沉远远的温馨回忆。每天清晨,我陪伴母亲踩碎一地滑落于山径的露水,到屋外汲取井水。我格外喜欢伫立于生苔的石阶上,注视着母亲站在井湄,把吊桶朝井底扔,再拉紧绳子,用力往左右一摆,让桶子翻覆,水就咕咕灌满了,母亲才熟稔地拉起满满一桶水。我和母亲便合力挑着沉重的水回家,可贵的亲情深深密密地织在颠簸不平、荆棘满布的漫漫长路上。从那时起,我成了母亲热心的小助手,几乎所有的工作我都能做得好,也是我乐意做的。
母亲犹如驮载沉重的骆驼,生活对她只是长途跋涉。依稀记得,灯光下,母亲总是那么专注,那么细心地缝补,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母亲在针织中,把爱心和耐心投注在每一个针孔里,把暖心贴意的爱投注在我们身上。
其实,母亲所缝纫的又何只是衣服呢!她还织就了一个温饱安乐的家!尽管家庭经济拮据,但是每一个新年在我的记忆中都是色彩绚烂、温暖而欢跃。勤俭持家的母亲用她那双万能的双手,用怡悦的心情领着我们渡过绚丽多彩的新年。从身上闪亮的新衣,到供桌上明晃晃的蜡烛’以及门上红彤彤的春联、火爆欢腾的鞭炮和红纸包裹着的压岁钱,一串串红色闪烁着佳节的喜气回旋在陋小低晦的亚答屋内,整个家庭充满了欢声和笑语。如今我才恍然,母亲无论在怎样的状况下,也不愿把悲凉灰颓的一面示之一直安憩在围筑下的儿女!
端午节的跫音近了,到效野采竹叶的村民成群成阵,铮铮的足音踏响山坳,歌声笑语荡漾在竹林间,别有一番热闹的光景,给甘美的乡居生活频添几许生趣!母亲用一支细细长长的铁钩,钩压绿叶茂密的支条,又急急摘下硕大的叶片,逐一掷入藤筐,动作是那么准确熟练!不知过了多久,寂寥的原野仅剩下我们母女俩。母亲额头上渐渐渗出密密的汗珠一双粗糙的大手上青筋更加显眼,母亲却无动于衷,坚持要采满一筐方肯摆休,因为家里人口比别家多,所需粽叶自然也要较他人多了!香喷喷的肉粽上桌时,母亲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欣慰地笑了!
展掠记忆,冬至来临时,我和母亲挑着一大桶浸透的糯米,来到邻居的磨米房。我坐在小凳上,滔满一勺一勺的糯米,小心翼翼地倒入石磨上的小孔,母亲周而复始地推动笨重的石磨。夕阳的余晖把母亲额上豆粒般大的汗珠给剔亮,她依然默默地承受着一切重载,没有怨言,也没有慨叹。夜里,母亲把米浆袋搁在长凳上,以一根扁胆紧紧捆住两端滤干水份。隔天一早,我和十个弟妹盘膝围坐在厅中光洁的地板上,把糯米团搓成五彩缤纷的汤圆。凝聚着母亲汗水的汤圆别有风味,那暖热的感觉,沉馥的香味,至今还在鼻尖飘送,久久挥之不去呢!
记忆里的许多叫卖声仍在响着,每当清脆的铃铃铃响起,小小心灵立刻为滚滚而来的美丽浪花雀跃万分!母亲递给我们每人一个五分钱硬币,我们便一窝蜂地奔向那辆卖冰淇淋的脚车。卖冰淇淋的小贩为了招揽小小顾客,在车后装置了一个圆形的游戏轮盘,画面上划为六个格子,分别写着六个阿拉伯数字:“1”、“2”、“3”、“4”、
“5”和“6”。我们列队依序在游戏盘上压一下按钮,小贩就依照箭头标指的数字来配合应得的雪糕。炎炎午后,冰凉可口的冰淇淋含在嘴里,一般沁凉流遍每一个细胞,霎时心中灌满了快乐,我的童年绮梦更是被点缀得锦绣、璀璨起来!
另一个音节较嘹亮,带着特有韵致的叮叮叮是卖叮叮糖的老伯来兜售。敲击声远远传来,我们眼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不约而同地涌向那辆老铁马,好奇地端详老伯把令人垂涎欲滴的叮叮糖橐橐地一片片敲下。事隔多年,那泓由浅浅而深深的笑意远了,然而齿颊留香仍驻我心深处,这一凌囊的芬芳记忆,留给我一份美的向往。
我的思绪不断地飘向往昔,放学途中,骤然一场淋漓的雨,一簇簇的雨宛如银箭般地射弑我的羽毛。顿时,我全身瑟瑟哆嗦,牙齿格格作响,畏惧和无助串成一条颤抖线。蓦然回首,雨中盛开着一朵美丽的伞花,母亲打伞追来为我抵挡风雨。顷刻间,雨在我们的伞顶上喧哗。尽管大雨浇湿了我的衣棠,可我的心里却热乎乎的!我们迎着雨水,望着雨水,踏着雨的音乐节拍步上归途;我忽然变成诗人,觉得从小小蜿蜒的黄泥小径到平滑反光的柏油大道上的每一件微小事物都被感染到那份属于我们母女的画意和诗情而充满着韵律。于是在风雨交集的日子,竟也升起了一个温暖的太阳!
中学毕业后,我成了随风飞逐的叶子,开始无休无止的流浪生涯,幸好一纸师训录取书给我行色匆匆的过客写上休止符。
师训毕业,一段短暂的停留,我又掀开生命的新页,奔赴另一个旅程碑。母亲瞳中仍洋溢着奕奕的神采,慈祥的笑容掩盖满了的寂寞,使我不易觉窥。母亲还亲手为我开脸,工具只是一支环结的棉纱线,组成三股儿,一股衔在嘴里,另二股分持在手上。母亲轻轻柔柔地用线的拧绞,绞去我脸颊和发鬓间的细小汗毛,使待嫁新娘子的粉颊显得朗丽些!十多年后的今天,绞脸的风俗已成绝响,但我却在其中找到了更丰富、更深沉、更饱满的意义!
孕育第一个爱情结晶时,水瘤竟侵蚀我的卵巢,且威胁着五个月的胎儿,亟需动手术。母亲闻讯,赶一路的风尘匆匆来了,还携带一罐符水,装满着浓得化不开的爱心。我才恍然惊觉,母亲肩上依然压着卸不下的重轭,远嫁的大女儿仍在支取她那源源涌涌的关爱!
尤其触动我心弦的是,住院的日子里,母亲忧形于色地随待在侧,盈掌的慈爱与温煦抚平我满心的焦灼,那份最深挚的爱注入了我心中,像甘泉流进了我的心田,又像良医治好了我的病症,助我安然度过一场生命的浩劫。那一刻是我第一次深深切切地感觉到母女之间那血浓于水的奇妙连系!我眼里充满了泪花,是内疚的泪花,是感激的泪花,是骄傲的泪花!
这份情深似海、恩重如山的母爱铭诸肺腑,永泄不渝!

爱是长长的念

十年了,这十年来,奶奶不曾间断入梦来窥探我——瘦小的身量、光高的髻儿、微驼的背脊、熟悉的蓝衣黑裤配搭及那亲切不过的竹骨油纸伞。只可惜虚无缥渺的梦境过于薄弱、过于短暂!朝夕眷念的影子总是轻轻地从润湿的眼帘滑了过去,燃引我郁郁的哀思,把我深深的怀念投向往昔的时空,让我幽幽掇拾一些遗忘……。
依稀记得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邻居顺良婶泄露天机,说我已到入学年龄。乍惊还喜之余,我使劲呼唤奶奶。奶奶匆匆替我盥洗更衣,装扮一番,恰象是去赴一个美丽的约会!
路上满是陌生的镜头,我不由耳目一新。在奶奶的庇护下频频发问,深恐错过一处好风景!不知不觉来到孕我、育我的“同正学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学校,第一次见到老师,第一次触到黑板,第一次拿到书、摸到笔,第一次堂堂正正大开眼界!
从那一刻起,我的天空开始出现另一道彩虹——学校。我对学校是一见钟情,我爱学校爱得不可理喻,爱得近乎疯狂!虽然被安排读下午班,但是我一睁开惶松睡眼即高高兴兴换上校服,吹起大喇叭——吵着嚷着哭着要去上学。奶奶不忍看我“梨花带泪”,急急端来一碗甜甜的鸡蛋羹,我这方止住了泪水。在奶奶的油纸伞底下,我们大手挽小手欣然踏上往学校的小路。我不妥协的性子想必是在那个时期养成的!
每逢雨季,门前的小河便泛滥成灾,弱不经雨的小桥就浮沉于水面。爸爸一道禁令:“不准出门!”,我和弟妹们便犹如囚犯般囹圄于家内。对我这读书狂而言,不上课如坐针毯般煎敖!于是偷偷穿上校服,我悄悄走进风雨里去,一面步步为营。河水逐渐淹盖我的膝部,初生之犊的我却无视于眼前高涨的潮水,隐隐约约看到河水底下的桥板时,便猛力跃了上去,没料到不争气的小桥竟然随着我的体重嗒然陷沉了好几尺。顿时,我才深深地体会到爸爸不让我去上学的用心良苦!情势险急的当儿,奶奶适时出来探个究竟,否则我早已一命呜乎了!
事发后,爸爸赶紧把小桥重修。此后,坚固的小桥不再因湖水的冲击而漂浮不定了!从那天起,不管雨有多大、水有多高、风有多猛,我依然洋洋自得横过小河,踏着雨的音乐节拍,在曲折泥泞的上学途中印下一行远去的足迹!放学时,正值退潮时分,河岸上残留一些不随潮汐漂流的垃圾,却又呈现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活跃——“警察蟹”(似蝎子般的海洋生物)在千疮百孔的泥沼上匍匐爬行,给退潮后的河面增添生气!我眼明手快拈了几只回家去请奶奶为我烹调一道美味的烤蟹肉,齿颊留香至今仍驻我心深处呢!
孩提时代的我,宛如时间的小富婆,听水声淙淙,听群鸟呢喃,多惬意的日子!更有大把光阴任我挥霍在蓊蓊郁郁的红毛榴楗树荫下及稀稀疏疏的酸柑叶缝间,先替“金蜘蛛”庆个乔迁之喜——从昆虫世界搬到空荡荡的火柴盒内,然后觅一处空场子斗了起来,快乐似神仙!饱受“重男轻女”观念荼毒的奶奶潜意识里一直希望我是个男孩,有意无意放纵我,我那柔中带刚的性格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的!
我们住的浮脚屋也酝酿另一个“童年乐园”!闲暇时,我领弟妹们到屋底下清理打扫,便腾出一个伊甸园来。塑胶圈充弹簧,手帕当摇篮,玻璃药瓶作“啤啤”,日历纸为衣棠,玩起“妈萨”来了!二弟收集几粒小椰子,并在中间各挖了一个小洞,便是一套精美别致的茶具;三弟找了三个空牛奶罐排成三角形为炉灶;四弟到厨房拿一叠椰壳充当锅罐碗碟;大妹在河边采摘野花野菜做晚餐;小妹忙着把泥团搓成各式各样的糕饼。清馨、欢愉的音波娲蝎悠扬地在我们的伊甸园回旋,热闹十分;缕缕微笑在奶奶慈祥的脸庞上溢出,绽开朵朵天伦之乐的花儿!
奶奶秉承中国妇女勤俭美德,在屋旁饲养许多家畜。我们的窗外是瘟臭的猪寮,我们的脚底常踩着鸡和鸭的粪便,这给乡居的日子频添几许生趣,使乡居的生活甘美、更富乡野风味,我的童年绮梦更是被点缀得缤纷、璀璨起来!
最兴奋的莫过于母猪生产的季节!乳汁供不应求时,我和弟妹们放了学各拿一支奶瓶七手八脚担负小猪保姆的重任,忙得不亦乐乎!接着又帮奶奶到屋后采集木薯叶给母猪补充养份。目睹一节节绿油油的木薯叶占据窄窄的五脚基,小小的心灵立刻为滚滚而来的美丽浪花雀跃万分!奶奶和妈妈切木薯叶的当儿,我和弟妹们各取了一支筷子,然后挑选出较粗的木薯梗,把筷子对准梗中,猛力一按,一条条白色的木薯蕊便轻易被挤了出来,顷刻间,一场似银的雨箭在我们的天空下着!盈盈笑语随之四彻,空气中空满了快乐!
奶奶采着晨曦的寒流到屋后拾干椰叶,以削成椰梗扫赚取每斤八分的薄利。周末及假期,笨拙的我总爱尾随奶奶到山花含笑的椰园。在窟窿密布的山路上,奶奶有时连续跌了好几跤,弄得衣角、裤上全是露珠、落叶和满水,满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但很快地奶奶又咬紧牙根起来再走,彷佛在启迪我:“这小小的跌跤若是与奶奶那崎岖不平、风雨戴途的人生道路相比较,又算得了什么!”我深刻而切实感觉到我与奶奶的微妙亲情是在那荆棘的蜿蜒小径上,刺耳的蚊呜声中,袭人的晨风里培养出来的!
在缺乏读书风气的小渔村里,我是唯一升上中学的天之骄子。天未破晓,我得摸黑步行在那放眼不见人踪的僻静小径赶校车上学去,奶奶心中便因此多了一层重甸甸的牵挂!不忍看奶奶佝偻的身躯沉没在蒙蒙的晨雾里,更不忍让奶奶在晓风吹透的衣棠中瑟瑟颤抖着,伴我在汪汪的犬吠声中走过,幼小心灵的我竟也懂得伺机悄悄溜走。偶尔蓦然回道,遥远明亮,悠悠荡荡的火把,以急速的节奏向我追来,我心中不禁戚戚。至今,奶奶那把点燃的乾椰叶仍在我记忆里亮着,它给我温暖,照亮我的人生道路!
夕阳慢慢西斜,夜色渐起时,奶奶有时候也让我们沐在微带沁凉的晚风,裹在迷离的暮色里。爱织梦的我恣意让灵魂在夜的透明中酣舞,享受那一种羽化登仙的飘然,眼里望的满是遐思,幻想追风腾云,攀上云梯采撷一串仙果来品尝!我更痴迷地爱上屋前那棵高大的乔木,陶醉于叶片中穿梭的流萤。在庭前阶下,我轻柔柔地把萤火虫交到奶奶手,奶奶小心翼翼装进玻璃罐内。临睡前,奶奶总不忘把它置于床头,让我看它闪闪发光芒,听它默默的催眠曲,在浓浓的爱抚中怡然睡去!如今想来,我所爱的又岂止是那一株诗意的乔木?
晚来风雨滴沥,屋里泛着阴寒时,谛听雨点在涔涔欲泪,凝视着满是雨迹的墙壁,更容易触发奶奶心中那牵牵引引的愁怀。顿时,回忆的长廊掀起冰冻已久的记忆,流离漂迫的故事是奶奶灯前的话题……
在一个晴天霹雳,爷爷病逝了。爷爷留下的仅仅是五个嗷嗷待哺的遗孤。摆在奶奶面前的是背着重重的行囊,承担整个黑夜的寂寞!四无依靠的奶奶,在火焰般烈日的威吓下,乘着两块木板扎成的小舟,踏着汹涌的浪花,汗流气喘地捞蚶;晌午,又得冒着暴戾无情的风雨沿家挨户叫卖;斜阳收收歙时分,奶奶还须拖着一双走倦了的脚去挑椰干、切栳枳。平日省吃俭用,日子也还挨得过去!
动荡的日治时代,举家东躲西藏,亲友的猪寮是奶奶母子六人聊避风雨的地方,尝尽了人情的冷暖。点点滴滴,在极萧飒极冷酷的夜景,听了更觉黯然,予人一种扑鼻的悲酸!
造化弄人,命运的手掌无情地击中要害——奶奶大病一场!一家生计陷入断炊之忧的深渊,奶奶只好强忍骨肉之痛,狠心把三叔卖了!在极度惆怅伤感之际,四叔却又突然夭折了!屡屡刻骨彻心的洗劫,奶奶脸上仍是那一抹不在乎的表情。奶奶非但未从生活的战线上退却,反而愈挫愈勇,自誓不嫁的决心更是屹立不摇!唯一抹不掉的是镜片后双眸透着的舐犊情深淌下的血泣之泪……
可怜的奶奶,命运多舛,她走过的每一段路程、每一处风暴,仿佛是干重万叠的墨色图案构成,其中有战乱、有生离、有死别、有永无穷尽的忧郁……我含着泪反刍这些零星的记忆!
奶奶历尽坎坷,却能坚忍不拔地用双手扭转逆境,战胜了层层叠
叠的骇浪狂风,最终竟然摆脱不了癌细胞的百般纠缠而一蹶不振!
眼看奶奶瘦弱的身躯一天天被病毒蚕食,我仿佛进入黑暗死寂的国度,肠断心折,泪水捶击我的肺腑:“一定要为奶奶寻个名医!”奈何数乱了所有的医务所却终归徒然,医学昌明居然无能切除猖獗盘据于奶奶体内的癌,我茫然,我内在的感觉在悸动,但我心中仍然不死的是无论如何都要一把紧紧地抓住奶奶,千万百计截住这场浩劫!
稍可慰籍的是,一年的病榻折磨并未削弱奶奶的生存意念,奶奶一直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想挣扎起来。执拗的我开始奢望“神”有起死回生之术而把病笃的奶奶羁留在那既龌龊又窒息的破庙。岂料神明菩萨也无法祛除癌魔,我怀着希望的心又被碾碎了!
夜深风尖,我兀自让泪水洗涤充塞在心中那挥不去的憾恨。泪水是我最犀利的武器,为何我奔腾挹注的眼泪却唤不回奶奶?我才蓦地惊觉我已永远失却一位至亲至爱的奶奶!多少欢笑,多少往事,刹那间都成了历史的浮华……
奶奶出殡当天,适逢大马高级教育文凭考试,我毫不犹豫决定送奶奶最后一程!二十年来,奶奶给予我的何止局限于那些难忘的事物和隽妙无比的图画!最令我感激和感动的是,奶奶毫不保留地给我她最真最深最浓的爱!纵然病痛在折损她的灵智,削减她的意志,瓦解她的生命力,逐步榨干了她的生机,气息微弱的奶奶不忘出示一纸字迹斑驳的“生辰八字”,语重心长地嘱咐我:“算命的说,要廿五岁后出嫁,命运才会好!“这枯涩的声音,一声声摧进我的心坎,清晰萦绕耳际,是我今生今世难以磨灭的!垂死边沿的奶奶尚在为我的未来日夜魄牵,预先为我铺设平坦的大道,我的眼包着泪,我的心淌着血!
履行奶奶的遗嘱,廿八岁那年我嫁作赖家妇,外子与我志同道合,育了三个聪明可爱的儿子,足给奶奶一个放心,这也是我惟一尽到的孝道!
十年了,这十年来,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宛如一片斑斓的梦痕,时时刻刻卷藏我心底……

勇往直前,驰骋万里——给爱儿骏汉

孩子,当你只是个五个月大的胎儿时,便陪妈妈赴一场生命的浩劫!至今妈心里对你仍有一份歉疚,一份刻苦的伤痛,深深密密地织入妈的记忆里,成为那惶恐而艰险的生命轨迹!
水瘤肆无忌弹地压迫着你,访尽各名妇产科医生,异口同声反对在怀孕初期割除水瘤。然而水瘤的成长速度却远远超越了你,唯恐威胁到你的生命,医生建议动手术,那时,你还是个两个月的胎儿,也是妈怀孕初期,是最易流产的危险期,因此决定延迟三个月,待妊娠中期较稳定的时候才割除水瘤。
尽管经验丰富的名妇产科医生再三向妈讲解手术不会影响胎儿,但是妈依然犹豫不决,妈恐惧、疑虑、彷徨,因为妈知道麻醉剂、抗生素对你有害无益!可是当妈目睹超音波扫描器荧幕上的水瘤已经长达九公分时,妈知道要摆脱水瘤的纠缠,唯有斩草除根,别无他径!妈只好和你携手与这痼疾搏斗到底!
一缕记忆自妈心底渐渐升起,渐渐明晰,渐渐逼近,妈仿佛又看见十年前我们母子俩躺在手术床,手术室里好冷好冷,妈不住打冷颤,你也瑟缩地躺在妈腹中,双脚乱踢,妈不断嘱咐你:“孩子,要勇敢,要镇定!”医务人员把妈的双手双脚用胶布黏在手术床上后,便注射麻醉剂,当妈醒来时,壁上的时针指着十一,护士便把我们推出手术室,你老爸足足在门外站了两个小时,看到我们安然无恙,才如释重负!
我们在加护病房住了一个星期,床边置放一个心跳测量仪器,分分秒秒记录你的心跳图。医生开颜这次手术非常成功,那是因为我们母子俩内心所怀的生存意念是无比炽热的!但妈还是安不下心,妈依然为你担心,担心你的体质会较他人纤弱,担心你的智慧会较他人逊色……
一九八七年九月十二日清晨,我们又回到熟悉的病房,你老爸一直在床旁守候我们,还跟到产房里去,热切地期待你的降临!十个小时的折腾后,你终于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我们怜惜地欢迎你,决定让你拥有所有的宠爱、照顾、安全与信赖。我们给你取名“骏汉”,所谓“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自那一刻起,我们开始为你搜罗一匹快活健朗的骏马,而你就是那健儿,驰骋在平原旷野上,驰骋在蓝天白云下!
虽然你住在育婴室,起居饮食有护士打点,但是院方大力鼓励母亲授乳。次日绝早,妈床头的扩音器响起:“陈女士,请到育婴室来授乳。
妈和其他产妇们聚集在一间小房间,由专业训练的护士教导授乳的方法。由于我们当中大部分是初为人母,大家战战兢兢地接过各自的子女,仔细打量,你的双眼虽眯成一条直线,却一小口一小口地吮吸着奶头,反观其他的婴儿学了老半天还学不会,产妇们对我们投以惊羡的眼光。顿时,妈意识到你必定比别人优越,妈为你感到自豪!
妈的体质虚弱,妈担心奶汁的养分不足,所以选购最好最贵的奶粉,但你坚持不要,你坚持要吸吮妈妈的奶水!
一直到你七个月大时,妈怀了翔翔,但你依然不肯接受奶粉,妈只好以固体食物如麦片、鱼粥、米糊喂养你,可是固执的你仍是不妥协。因此,每一餐妈必须绞尽脑汁耍出各种绝招哄你吃。妈陪你摆家家酒,妈把你抱上洗手盆看流水,妈拿出一本又一本图书为你编一个又一个精采的故事,让你小小的心灵充满快乐时,方才塞一口!
骏汉,当你填饱肚子时,妈妈己经精疲力尽了!
入学后,你的成绩名列前茅,也是各项学术比赛的常胜军,更展露童诗创作的才华,且获颁“全国白兰氏杰出儿童奖”!
去年,全国首次举行小三跳级考试,你成功以一颗勤恳的虚心获准直升五年级就读。人人露出一脸对你‘刮目相石’的赞赏,印证了妈这十年来的所有顾忌都是多余的!
小你两岁的弟弟领先出版童诗集《翔翔诗页》,妈忖度你会萌起妒忌之心,不料你却从从容容、成熟乖顺地告诉妈妈:“让弟弟先出书吧!我要等收集到一百首好诗才出。”
表面看来,弟弟比你优异;实际上,你的内在精神更美!
骏汉,坚持你一贯的勤奋认真,虚心向学,勇往直前,未来的远景必是一片不可逼视的辉煌!

爱心千万千

  父亲又捎检一串贺年祝福——肥美的大白鲳,我方蓦然惊觉春的跫音近了!在我馍糊的眼光中,父亲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渐行渐远……

  我恍惚听到自己童年的脚步踏在船舱的声音,父亲勇于讦风气之先,打破渔村的传统观念,允许我这掌上珠满载一船星辉,拥抱一片活泼的海,枕一夜波涛,安然入梦!潮湿的海风掠面,我紧囊风衣,也挡不住风寒,全身瑟瑟颤抖、牙齿格格作响;父亲顶着急急的风,肩着萧萧的雨,若无其事地把一条又一条笨重的渔网拉起,好似有特殊的御寒能力。我猝然明白父亲被冠以“铁人”的美誉足当之无愧的!

  父亲朝夕为伴的是一片变幻无常的浩翰汪洋,经历无数惊涛骇浪,但他生性乐观豁达,是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战士。不论天有多寒、风有多猛、夜有多黑,父亲从不轻易给自己放一天假!

  夕阳西斜,我爱守在港口等候轰隆的引擎,期待点点归帆,却又害怕面对“空船回来”的无奈。心想劝父亲休假数日,可是父亲眼里依旧充满炽热的神彩,好像在告诉我他对那不可预知的明天始终是满怀信心,我只好把到口的话语硬生生地咽回肚里去。

  依稀记得,小三那年,一个大雨滂沱的早晨,为赶一程前途的路我穿风冒雨颠簸着,狂飙的风吹落我的小伞,飞驶的罗里溅起一洼积水,更把我这个雨中孤行者沭成落汤鸡!寒风肆意窜刺我的心骨,数十分钟的步程霎那之间延伸得无边无际!在心的忙乱中,我的小名被唤着,父亲同风雨来,炯炯目光蕴含着无数的怜惜和感概,深注我一身狼狈,我速速掩饰衰竭的双膝。
父亲那盈掌的慈爱与温煦为我遮风雨,为我承震撼,携我迈向前程。雨仍然落个不停,但不再有一滴雨点沾湿我的头发或裙裾,可是大颗小颗的雨点却从父亲的发尖掉落,点点滴滴,嵌进我脆弱的心脉。顿时,我的心湿润了,我的眼模糊了。自那时起,幼小的心灵深深体会到父爱的伟大,亲情如蜜胶住我们父女俩的心也是自那时候起!

  小渔村是我生命的桃源,那里有树、有井、有阳光,朴实静谧,是个温馨安逸的人间乐土。
屋旁一大片连绵的木薯园,是父亲辛勤恳拓的成果,我和弟妹常去采撷一筐丰盈,父亲那张略显黧黑的脸上便绽开着明朗的笑容!木薯的熟调方法多样化:清蒸、油炸、烘烤,都不失一道可口的甜品,加糖或椰丝调味,更是别有风味!如今想起那升着缕缕热气的木薯糕,鼻尖仿佛还飘荡着那股特殊的香味,心中感到无限温暖!

  屋后那一泓欲语的井水,当年也负起重要的使命。炎炎午后,我与弟妹们站成一团,父亲挽起起水桶,不停地从井里汲取那仿佛越汲越多的爱的甘泉,分洒着心中永不枯竭的爱,银铃般的笑声酝酿了一个童趣盎然的宇宙!

  夜幕低垂,小渔村亮起稀落的灯火,父亲点燃无数条驱蚊的火绳儿,一袭清香溢满了亚答屋。煤油灯摇曳着夜影,全家围绕荧荧灯光舒舒服服地用餐,铸成一幅永生不灭的天伦图!
一个雨夜,淅沥声把我吵醒,对着满是风雨雨迹的墙壁,在感叹“屋漏偏遇连夜雨”之际,父亲自己强忍着冷峭,把一条热腾腾的棉袄披在我瑟缩的身躯,为我驱走漫漫长夜的严寒,让我在温暖的被窝酣睡到天明。至今淅沥声仍凝固耳边,清晰地镂刻在我心中!

  儿时的我还痴迷地爱上地方戏曲呢!附近神庙一年两度的酬神戏,父亲必伴我去赶一场热闹。虽然那些戏曲多半是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但是情节感人,我曾为那些烟样云般的人物笑过,也落过泪。庙里挤满了奉香上供的善男信女;庙外的摊位摆成好几条临时的街市,有卖吃的、有卖喝的、有卖玩的,还有走江湖的也赶来凑热闹。那是一多么振奋人心的约会!

  展掠记忆,每年中秋节前,父亲便预先收集十一个空铁罐,在罐身割满了线条,再沿着罐口敲压,使罐腰凸出来,最后在罐底插上一根蜡烛,便是我们童年的灯笼了!令我难忘的是,父亲的手指被割伤了,也坚持把爱密密地蕴藏在十一个款式各异的“美禄灯笼”、“炼乳灯笼”、“阿华田灯笼”、“可可灯笼”、“麦片灯笼”、“龙眼灯笼”、“荔枝灯笼”、“黄梨灯龙”、“葡萄灯笼”、“红烧肉灯笼”及“沙丁鱼笼”!不等中秋到来,我与弟妹们便迫不及待地拎着父亲的“爱心”,在蕉风椰影下踏月夜游,追朴流萤,心领神会的幸福感根深蒂固地植在幼小的心灵!

  在过往的生命油画上,另一个雀跃万分的日子莫过于新年了!除夕,在父亲的指示下,我们逐一撕去门窗上那已变成苍黄带褐的对联,再贴上红艳艳、永恒期盼的“福”、“满”、“吉”、“喜”,刹那间,迎春的喜气回荡在简陋的亚答屋内,举家彻夜不眠,殷殷期盼春的脚步!

  日子滚驰过去,岁月流走了我的懵懂与娇憨。身为人母后,一向悠游于责任以外的我才深切觉到父亲的爱心,是我穷此一生也无法报答得了的恩情!

  父亲用爱心去装饰每一个极平常的日子,我才有机会饱餐一切色彩,那些七巧板似的记忆,把我的生命缀饰得如刺绣般的精致细密,百采纷呈。

  我这幸运的宠儿,还是弟妹群中受教育最高深、漂泊最遥远、体质最虚弱的一个;我更自诩独立性最高、适应力最强。实际上却是最令父亲牵扬挂肚的,但我的日子仍然丰富,我的季节恒常肥硕!

  望女成风是不需要语言的,目不识丁的父亲为了让我踏入中学门槛,肩承村民的冷嘲热讽,战胜了渔村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

  中学毕业后,我成了随风飞逐的叶子,开始无休无止的流浪生涯,幸好一纸师训录取书给我这行色匆匆的过客写上休止符。

  师训毕业前,父亲用心良苦修补破屋,还为我辟了一间小书房,满以为嗜书如命的我会贪婪地吸饮作家的心灵,而停驻脚步。岂料师训毕业后,一段短暂的停留,我又匆匆披上婚纱,踏上人生另一旅程!

  孕育第一个爱情结晶时,水瘤竞乘隙而入潜进我的卵巢,父亲闻讯惊慌失措!回顾徜徉在乡间的岁月,我爱赤着足去亲物芬芳的泥土,脚底常被木屑刺伤。父亲手上的针还没碰及伤处,我已晕了过去!寻遍名医,都异口同声表示低血压乃与生俱来,药物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由于那痼疾,父亲又多了一层沉重的牵挂!割除水瘤手术,父亲怎会不为我捏一把冷汗。

  父亲并不知道,他那不为磨难所屈服的坚韧精神是我毕生挥霍不尽的锦囊,使我征服一切挫折于一个信心,我非但躲过这不速之客的劫难,而且奇迹地保住五个月的胎儿!

  卸泥筑巢的年岁,日子装满重甸甸的行囊。蓦然回首,飘浮如浪的半生已悠悠而去,未了的心愿随喧嚣尘俗的湖汐淹没了,我能给父亲,仅只是海市蜃楼的安慰而已!

  父亲一直囹圄于膝于儿女的羁绊,饱尝烈日的熏炙及风雨的蹂躏,奔波劳碌,但他始终怀着一颗赤诚的爱心,倾一生织一张爱的网,将我们密密裹住。如今踏上人生另一驿站的子女好比离弦的箭矢,或为筑爱巢、或为寻找一片未来的蓝空,或去天涯,或去海角。然而父亲依然背着沉重的荷负,父亲的一颗爱心永远系在十一个儿女身上。尤其触动我心弦的是,每年今日,父亲一定风尘仆仆送来新年祝祠,愿远嫁的大女儿“年年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