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9日星期日

生活的历程——记那段流浪式的工作

我出生在一个文盲的家庭里,第一次接触到书本还是入学的那天!也许就因为这样,我格外爱书,也特别珍惜求学时期。
记得念一年级那年,虽是被安排在下午班上课,可是我每天一大早便嚷着要父亲载我去学校,遇到父亲刚好出海捕鱼时,只好哀求祖母陪伴我步行上学了。往往我的坚决总会说服家人,因此我越来越自信、固执、自我。
一踏入校门,我就兴奋地在校园雀跃着。到了学校,我才有安全感,我不必担心会下雨、会迟到,也不会担忧椅子会被其他同学霸占。在小小的心灵,就那么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也不曾设身处地为父亲和祖母着想。如果当时能体会到这份满足感是父亲和祖母的“虐待自己”所换取的,那我也许就不会那么任性呢!
小学毕业后,家人都基于我是个女孩子而不让我升学。更何况在居住的小村上,不仅读书风气低,知识醒觉也很低,重男轻女的封建观念更是兴盛!在面对失学的恶运之际,我唯有通过笔端来发泄内心的苦闷。级任老师得知后,便不断鼓励我勇敢地面对现实,战胜环境。然而,我单薄的力量仍无法说服家人那根深蒂固的思想。多少个午夜梦回,我低声抽泣,哭湿了温暖的枕头,但是还冲不掉家人的封建思想。
一直到开学的前两天,好友偷偷跑来告知校长将带同学们去英中报名,我听了,便不顾一切地跟那位朋友溜走了!
报了名回来,我战战兢兢地踏上归途,心想:“只要能继续升学,我不怕任何惩罚!”不料我的好学及坚定的意志竟打动家人的心!可是谁也没想到大马教育文凭成绩公布竟会粉碎我的美梦,破灭我的理想!那张可恶的二等文凭狠狠地结束了我的求学生活。这残忍的打击逼我面对现实,因此我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流浪式工作……
× × ×
停学后,村民都以惊奇的眼光对我扫视过来。因为我是村中受教育最高的一个“响当当”人物,村民一向来都以信任的眼光看我,认定我会出人头地,为本村争光。不料我竟然落到如此狠狈地步,何止我本身对这事实感到意外,村民也为我这次的阴沟里翻船感到惊奇和婉惜。惭愧、绝望、伤心种种繁杂情绪紧紧困锁着小小的心灵。为了逃避旁人的指指点点,我毅然决定到新加坡去闯。在失意颓丧的情况下换个新环境基本上是好的,晟低限度我能告诉自己:“忘记过去的不如意,重新开始!”减少了许多触景感伤的机会。
到了新加坡,暂时寄居在姑姑家。在表姐的带领下,到裕廊一间日本人经营的糖果厂当机器操作员。
坐在冷气房里操作机器,确是件轻松的工作!尤其喜欢站在机器旁,注视着一粒粒赤裸裸的“红毛糖”听话地“走”到圆盘的小孔,旋转一周,出来时是一粒粒经过包装的糖果。有时候我又爱换个角度蹲在“出口处”看那些刚包装好的糖果一粒粒活跃地跳进珍里,发出“嘟、嘟”的声音。我特别喜欢这种节奏感快速的自然音乐,更爱上这份工作!
每到休息时间,我总会习惯地到每个部门去观察其他工友如何执行任务。好奇地观看工友们用机器把白糖和一些原料搅成一团如粘土一般,然后才送去给切糖部。
切糖部女工必须依照指定的模型通过机器切成很多很多一小粒一小粒的糖块。接着才送到我所操作的机器来进行包装。最后则由另一部门女工把这些糖果装入塑胶袋里。这就是这间规模不小的糖果厂的制造过程。
在那段当女工的日子里,结识了许许多多来自全马各地的男女工友。其中有不少和我同病相怜,因此我们的话题多了,也相处得更融洽。
在糖果厂度过四个个月,便接到教育局通知书。为了理想,我只好离开这份活泼、写意的工作,回国开始执教生涯。
三年的临教生涯,我一共换了七间学校。这种游牧民族式的生活并没训练我搬家、收拾行李的技能,确是有点难以置信。如今每逢学院假期,我是第一个开始收拾行李,却是最后一个完成工作,真,惭愧!
临教生涯的特征是随时都会面临解雇厄运,对于这份毫无保障的工作,我只有又爱又恨。在解雇或解聘其间,我依然不敢回家乡吃老米,担心被山东父老问起:“为何学校开学啦,还不去教书?”时的那种无言以对,因此再次往新加坡去!
基于“好马不吃回头草”的理由,即使内心多么的怀念那糖果厂的一点一滴,但仍勉强压抑自己,稿:裕廊工业区挨户问工,结果就在一间板厂当切板女工。
在热烘烘的蒸压机旁与机器“合作”把粘在夹板上的树皮切平并非易事!除了速度要与机器取得配合外,还必须忍受炽热的干空气。虽然厂方良心发现,在机器旁置了一把大大的打风机,可是非但收效不大,反而把事情搞砸了!记得有一天一块被我切下的小树皮竟联合打风机找我麻烦来呢!它乘我一个不留意便飞入我的灵魂之窗,害我张不开眼睛来,管工送我去医院,那部日夜操劳的蒸压机也托我的福偷闲了一个下午。我可以想像“他”高兴成什么样子!然而倘若“他”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从医院回来,一手把那扎着纱布的眼睛盖住以免惊动旁人,单凭那只独眼找到回宿舍的路。
那个晚上,我怎样也无法入眠。如果我真的变成独眼龙,如何向生我养我廿年的父母交代?想着想着,泪水沾湿了那块敷盖眼睛的纱布,愤怒地把它狠狠地取了下来,丢出窗外,我要让眼睛看看光明的夜灯。“啊!我可以看到周围的每一件东西,我并没有瞎!”同房被我的叫声惊醒,跳下床来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明儿还得上班!”
“上班?我不干啦!这么危险的工作我不能冒险做下去!”语气是那么坚决。
隔天便辞职了,然后又在裕廊工业区漫步觅工。手表厂、电子厂、罐头厂、米粉厂、腊肠厂、电子厂……都闯进去,可是都不能适应我,因此又到处同工去了。
任性的我,只想到要工作适应我,从不曾尝试去适应工作……
最后,决定在毛织厂当系纱女工。我挺喜欢这工作,虽然是那么单调的工作,可是每每看到机器上的纱断了,而自己都能把它系好,天衣无缝的紧紧系住,心中不期然地起了一种满足感,似乎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任务后的那种兴奋。然而长期单调地重复同样的工作,难免会令人感到压倦的。因此当我对这份工作的若趣及新鲜感结束时,就离开了毛织厂,结束这种系纱工作。
后来的日子,我当过饼干厂女工,这个选择可真明智,因为我最喜欢吃各式各样的饼干,可是等到我尝过种种不同的饼干后又想换换工作环境,结果是在三洋公司当品质控制员。一个月后又到电子厂去体验另一种生活……
数不清当了多少间工厂的女工,总之后来觉得跑工厂好累好累,便毅然地换到另一个自己陌生的工作——家庭女佣!
姑姑接到我的电话,简直不敢想信自己的身朵,说道:“以你的大女人主义,又怎能适应这份工作?”
我忽然想到自己经常更换工作,主要原因就在于“适应”二字!我何不尝试去适应工作呢?
一直到进入师训那年,我才完完全全脱离那种流浪式的工作,然如今,每每回忆过去时都会佩服以往那股冲劲,使我有那么多美丽的回忆,多姿多彩的人生插曲。我还会继续努力,让我的人生旅程永远保持那独特的记录——从不留下空白的任何一页!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