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霾,大地上灰黑一片,但这并不能影响我回家的信念,我还是不改初衷地踏上归途。
坐了六个小时的长途巴士,总算到达了可爱的家乡。看看腕表,糟了!比预算时间慢了两个小时,父亲一定担心地苦候多时!我跳下车,四周环顾找寻父亲的影子。
远处,父亲湿漉漉的身子撑着一把黑伞在风雨中孤单单地屹立着,父亲把小伞递给了我,然后才推来那辆老铁马,示意我跳上去。虽然我在小学时期,每天都习惯地坐在这脚车后座让人父亲载我去上学,但如今却于心不忍!父亲再三叮咛:“雨越下越大了,快上车!”最后我只好残忍地坐上去,任由父亲在这软湿的红泥路上费力地踏着、踏着……
我的目光和思想全神贯注在父亲身上。惊奇、意外地看到父亲那乌黑的头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增添了这些白发!这二十余年来,父亲把全部心血都花在我们十一位弟兄姐妹身上,在各方面都尽其所能的满足我们,然而他的那番爱心、苦心所换取的就仅仅是这一些白发吗?那未免太残忍、太不公平了!
也许我们兄弟姐妹群中的性格都和您一样——不善于表露情感。虽然我们在心里是如何地敬爱您、崇拜您,但却始终不曾通过语言或行动来表达。父亲,您会原谅我们吗?
想着想着,父亲停下车来。远远的看到在那浓密的椰荫下,雪白发亮的锌片取代了那多年来的亚答屋顶。我飞快地奔进屋里,弟弟高兴地把我引入一间父亲特地为我辟的小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小床、一张书桌外,还设有两个书架,知我者莫若父电!父亲知道我生性爱书,喜欢独自躲在房里看书写字,而让我自己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为了要感谢父亲的这番好意,我决定把这房间刻意布置一番,加以美化,让它成为一间富有书香味的书斋。
昨天,父亲探头进房间一看,担心房内的光度会影响我的视力,就立刻动手给房间添个小窗。
眼看父亲爬上高高的木梯,用了不少工具在墙上挖挖锯锯,才开了个长方形的小窗。我站在地面上帮父亲按稳那动摇不停的木梯,一面看他小心翼翼地工作。为了防备雨季来临之用,父亲还做了一个开关以绳子操作的小窗门。当父亲完成工作后,从木梯上下来时,我又目击他那一头白发,顿时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父亲老了!虽然父亲熬过了不少痛苦的岁月,可是生活的鞭子像是没有停息的时候。我们这群长不大的孩子,还深深地依赖着他。何时何日我们才能自力呢?要等到什么时候方能让父亲把身上的重担卸下来,好好地歇一会儿?
我特地买了个风铃悬挂在窗前,每当海风习习吹来,清脆、悦耳的铃声似乎在提醒我父亲在我们身上所付出的心血和爱心。
一个刮大风的雨夜,我被风铃毫无节奏的“叮咛叮咛”声给抄醒了,只好爬起来把窗关好,又钻回温暖的被窝。可是却怎样也无去入眠,在黑暗中摸索到火柴,点燃一根腊烛。在微弱的烛光前斜坐,倾盆大雨打在锌片屋顶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更撩乱我的心绪。
那些住在亚答屋的日子,开始浮游在脑海,无数次的雨夜,被雨水淋湿而惊醒,赶快把妹妹轻轻地移到一个比较不会漏雨的角落,然后呆呆地听雨水打在亚答屋顶上所发出的声音。我不想在那个时候增加父亲的烦恼。
如今虽不必在破烂的亚答屋顶下感叹:“屋漏偏遇连夜雨”,但父亲的白发却增加了我内心的歉疚与惭愧。本是雄赳赳的他,如今却罩上一层层的愁云,额上眼下一条条的皱纹,足以显示这些年来的辛酸与受苦,这一切深深地刺入我的心坎。
我想我该把握着这长达八周的学院假期,去关心父亲,开导弟妹,从而制造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气氛,使父亲的心灵不至于在无情的生活鞭子下感到寂寞、空虚,这该是我回报父亲的最佳礼物!也是给父亲头上那些白发的一点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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